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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謝雲玨神情堅定地俯身行了禮,大有非君不嫁的意味。

不料謝雲玨如此闡明緣由後,謝天明仍是斬釘截鐵的‘不行’二字,一時間,謝雲玨隻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越發難以自處了,每一個人都恨不得自己早早出嫁,且所嫁非人。

若說柳夫人,她倒是能夠理解,可是今日,自己的父親竟也是這般行徑,實在是令謝雲玨無比寒心。她突然覺得很累,一時之間不想說話,整個人都低沉了下去。

“父親,這婚嫁之事,事關重大,我們改日再談好嗎?女兒乏了,先回房休息了,求父親準許。”正說著,謝雲玨俯身盈盈一拜,神情蕭索。

謝天明見謝雲玨似乎不再那麼抗拒的樣子,便點了點,轉身便攜著柳夫人施施然走出前廳。

回房後,謝雲玨一改方纔在前廳時的垂頭喪氣,眼神堅定地看著這個自己住了十幾年的閨房,不由覺得身心輕盈起來。

“紅棉。”謝雲玨扭頭看向旁邊那個穿著淡綠色長裙的丫鬟笑道,“替你家小姐好生準備一下,我打算外出雲遊四海,許是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回來了,你可得替我應付好老爺,你家小姐現在就隻能靠你了。”

“小姐!“方纔著綠衣名喚紅棉的婢子頓時不滿的撅起嘴跺了跺腳,“你又讓我替你乾這種事,若是老爺怪罪下來可怎生是好!”

看著眼前嬌俏可愛的紅棉,謝雲玨原本還有些沉重的心情瞬間變得舒緩了些,連連許諾回來定會給她帶一些好吃好玩的東西,這婢子方纔心有不甘地就此罷休。

其實這府中眾人皆不知的是,紅棉有一手絕妙的易容術,已達到可以假亂真的境地。幾年前謝雲玨遊學在外,路遇紅棉被歹人截殺,被她給救下了,於是就自告奮勇擔當了謝雲玨的婢女。

這些年以來,謝雲玨依靠著紅棉出神入化的易容術早已偷偷出去過好幾次,每次在她外出期間都是由紅棉扮作她的樣子,而她自己便女扮男裝四處遊曆。

總而言之,這主仆二人配合密切,早已對此駕輕就熟了,現在隻需讓謝雲玨想辦法偷偷混出府外就可以了。

半個時辰之後,謝雲玨便扮做了普通丫鬟的模樣,捏著出府腰牌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後門混了出去。熟門熟路的走到了雲州最大的雲來客棧的後門,輕輕屈起手敲擊三短兩長五下,“吱呀”一聲,此門瞬間應聲而開。

門後的人一襲青衣小廝打扮,朝謝雲玨恭敬地拱手作揖,並未多言,卻極為默契的領著謝雲玨往其中一處偏僻的小路走去,謝雲玨不慌不忙的跟在他身後,自是對此處極為熟悉。

此路甚是蜿蜒,周圍的景象又頗有曲徑通幽之感,謝雲玨不禁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多想其他,一個轉彎就到了另一處院落,頗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院子裡豁然開朗,一片綠竹幽幽,小廝將謝雲玨帶到此處後,對著她微微拱手一揖,轉頭便回了原路。

謝雲玨笑了笑,看看著前方仿若無路的竹林,便按著特定的步伐從容的向竹林中走去。說也奇怪,隨著她的腳步,原本密密排布的竹林彷彿在她眼前逐步分開,為她開出一條路來。

這場景煞是奇妙壯觀,隻是謝雲玨也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伴隨著她的前進,前方逐漸顯現出一座全部用竹子搭建成的小竹樓,圍繞著竹樓的空地則種著一些珍稀的花卉,更顯出這座房子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味道。

抬眼望去,竹樓大門上方正懸掛著一塊竹製牌匾,上麵寫著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幽篁居,取自王右丞的《竹裡館》:“獨坐幽篁裡,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謝雲玨頓住腳步,泯然一笑:“子致兄果然不愧是琅琊王氏之後,這幽篁居如此清幽雅緻,超然脫俗,倒是越發彆有意趣了。”

話音剛落,便從屋內走出一個長身玉立的俊美公子,隻見他身著月牙色長袍,上用銀絲線在領口繡著縹緲雲紋,衣袖和衣襬處則繡著蒼翠挺拔的竹子,瞧著倒與此處景緻頗是相得益彰。

那素雅的廣袖長袍在月華的照耀下顯出一種銀白光輝,與月色交相輝映,更是襯的那玉麵公子仿若九天之上的嫡仙。

再細看那公子的容貌,更是驚為天人,一襲烏髮用一支木簪簡單固定住。修剪得體的眉毛斜飛入鬢,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俊挺的鼻梁仿若玉雕,薄薄的雙唇微微向上揚起,瞧著彷彿畫中的仙人不小心步入了塵世。

隻見那仙人美目流轉,笑道:“小秋兒,你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呀?”

謝雲玨不由得扶額:“你還是彆開口吧,這一開口就把方纔的形象給磨滅了。”

“嚶嚶嚶,小秋兒怎麼能這樣說人家呢,人家今日還特意穿了你喜歡的衣服來討你歡喜!你卻這般傷我的心!”喚為子致的俊美公子故作嬌羞地微微側首,那情狀仿若美貌的二八女子麵見心上人時的形容,惹得謝雲玨汗毛直豎。

子致是他的字,他名喚王遜之,初遇他時也是極富戲劇化。少時謝雲玨參加詩會見他一襲廣袖單衣,瀟灑俊逸的很,頗具魏晉之風,還甚為仰慕。而後與他結識,相談甚歡,方知此人滿腹經綸,學識廣博,更是因此而將他引為至交。

王遜之是琅琊王氏的的嫡代子孫,家族世代皆出文豪,他更是其中翹楚,小小年紀便才華橫溢,驚歎無數學子。

此王謝二人一個被譽為琅琊王氏的後起之秀,頗有先祖王右軍之風。而另一個則被譽為雲州才女,乃是陳郡謝氏謝道韞的後輩,皆是極富才名,驚才絕豔的人物。

在他倆還未相識之時,便已相互由外人口中得知,這世間有一個與自己並肩的人物,樣貌才學皆是極為出挑的,還曾被譽為當朝最為登對的“金童玉女”。所以在他們結識之後,還因此尷尬了好一段時間,說什麼也不敢提及雙方在世人口中的虛名。

他倆原本就因為才華而相互欣賞,而熟識後卻發現對方不為人知的一麵,兩人心中更是覺得臭氣相投。比如在世人眼中高風亮節,清傲衿狂的高貴公子王遜之,在她麵前卻完全是一副冇臉冇皮的模樣。

謝雲玨倒是好上一些,平日裡端和清貴,淡雅如菊,麵對王遜之時,往往會不經意間露出小女兒的憨態,竟是個性情頗為活潑的。

謝雲玨思緒迴轉,拱手揖道:“今日敏秋前來,是為了求子致兄幫忙的,還請子致兄出手相助。”

啪的一聲,王遜之收了手中摺扇,正襟危坐:“快說便是!你我之間,哪來那許多規矩!”

“也好,不知子致可否攜友同遊?避開這繁華鬨世,享受山水之美,敏秋可是嚮往已久。”

王遜之頓時便笑了:“哦?如此一來,我豈不白白擔了這拐帶謝家長女之名?著實有辱斯文啊!”

聽得這話,謝雲玨險些給他翻了個白眼,忍著眼角抽搐,方道:“你且說願是不願。”

“為了敏秋,自然心甘情願!”

“那便好!今日就在此先叨擾一晚,明日踏著那晨光,也好路途賞景,豈不美哉?”謝雲玨圓滿了,有王遜之應允,就是天家來攔,也得看他三分薄麵,更遑論那迂腐至極的父親?

王遜之笑得一臉意味深長,淡淡覷著她身後那小小的包袱,便知她是打定了主意的,自然是應允。

況且他深知謝雲玨的性子,怕是被家中逼得緊了,瞧著是個規矩的大家閨秀,可實際卻是一根逆骨,向來最是不喜這般盲婚啞嫁,哪裡能容得下如此定下自己的終身?人都不認得,還談何感情!便是他也對此深深鄙夷。

於是,兩人秉燭夜談,就這麼定下了離家出走的計劃,雖說實在有違孝道禮教,不過此時的謝雲玨也顧不上了。

翌日一大早,天剛矇矇亮,謝雲玨就已收拾妥當,去王遜之房門外打量,卻見門扉緊閉,不由暗暗思忖,莫不是他現在還在睡吧?不然她去叫門?

“謝姑娘,您怎的還在這兒?公子讓我來喚你,他已經在馬車上候著了。”

謝雲玨登時驚訝地轉身看去,見是王遜之的小廝溯光過來了,不禁詫異地笑道:“我卻不知他何時這般勤快了!”

溯光訕訕笑著撓了撓鼻尖:“快彆說了,行李可打點好了?小的去幫你拿過來。”

“打點好了,已經央人送到門邊,直接過去便是。”

說著,小溯光便滿心歡喜地在前麵帶路,和謝雲玨一起出了門去。

果然在門外便見著一輛不打眼的馬車,窗戶簾子被撩起,露出王遜之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來,眯著眼朝她招了招手:“快些上來吧!你的行李我已經拿上來了,咱們早些動身,也好避開你爹派來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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