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明哼了哼,道:“一杯茶就想讓我原諒你們,你也太天真了。”
這話讓謝逸昕頗為不爽,當即反駁道:“爹你怎麼能這麼說,雖然我和姐姐不聽您的話,在外不回家是我們的錯,可姐姐也不是有意的,實在是爹爹你太糊塗了,若是就這麼隨便的給姐姐指一戶人家嫁過去,那日後受苦的還不是姐姐?”
竟然敢說謝天明糊塗?堂堂文壇大家,謝天明的身上一向都是帶著被尊敬,被膜拜的模樣,幾時被人說過他糊塗的話?
謝天明當即吹著鬍子瞪著大眼,道:“你爹糊塗,的確是糊塗了,怎麼就教養出你們這兩個浪蕩子女來,是,我真糊塗了!”
謝逸昕這才驚覺自己一時口快,竟然踩到了老虎尾巴上,作為兒子的他確實不應該這麼說自己的父親,他吐了吐舌,做揖道:“是孩兒說錯話了,還請爹爹勿怪。可爹爹還是要為姐姐想想,姐姐何以離家出走,還不是爹你,胡亂給姐姐指派姻親,隻想著將她在二十歲之前嫁出去,好保全你的顏麵。”
謝逸昕不愧為毒舌之王,這說的話簡直是越幫越忙,明明方纔謝天明在謝雲鈺的敬茶認錯下態度已經緩和了不少,了經他這攪屎棍一說,反倒讓謝天明的火氣又被勾了起來,謝天明當即氣憤道:“好,好,這麼說都是爹的錯了?你們離家,你們敗壞謝家名聲,都是爹的錯了?”
謝逸昕自知自己又說錯話了,見到謝天明一副臉都氣綠了的模樣,再看看還跪在地上的謝雲鈺和拚命朝自己使眼色的柳夫人,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見他不出聲,謝天明還以為他是在默認他的話,氣得跺著腳道:“好,既然都是爹的錯,那爹自罰行了吧,以後這謝家讓你們兩說了算可好?”
看樣子爹被自己氣得不輕啊,謝逸昕剛想解釋,卻發現自己心底裡還真是這麼覺得的,隻道:“孩兒不敢,孩兒隻是覺得,爹應該多替姐姐考慮纔是。”
謝天明指著他道:“你這是責怪我對你們漠不關心了?如此,我還多說什麼。罷了罷了,你們都大了,我可管不著了。”
謝雲鈺冇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樣,說到底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不能再這樣沉默著,既然謝天明不準備喝茶,她隻好將舉了半天的茶水放在一邊,垂著有些痠痛的手臂,道:“都是女兒的過錯,還請爹爹莫要這麼說。”
謝天明總算有了個台階下,他說不過謝逸昕,頓時把怒氣都發泄到謝雲鈺的身上來,怒氣沖沖道:“既然你知錯了,那好,就罰你去祠堂跪著,好好反省吧,什麼時候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什麼時候纔出來。”
謝雲鈺雖不想跪食堂,可眼下謝天明正在氣頭上她再多說隻怕也隻能是火上澆油,她還想著跟他說說自己到鳳鳴書院授學的事呢,可現在真不是時機。
歎了口氣,她隻好垂著眼眸低低的道了聲:“是。”
謝逸昕馬上道:“爹,你太不講道理了,憑什麼罰姐姐?”
謝天明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是,我糊塗,還不講道理。所以罰了你的姐姐,怎麼,你也要去跪?”
見謝雲鈺被罰跪祠堂了,柳夫人怕殃及謝逸昕,當即走上前拉著謝天明的衣襬,故作可憐道:“好了好了,既然鈺兒能夠勇於承擔錯誤,那昕兒便算了吧,他年紀小不懂事,愛貪玩些也是尋常。”
見柳夫人這麼護著謝逸昕,謝天明道:“如兒,我知你心疼昕兒,可昕兒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一樣心疼他,但做錯了自當要受罰的。”
這是不願意鬆口了?柳夫人隻覺氣惱,她瞪了謝雲鈺一眼,都是這個叛逆的嫡女,拐了她的兒子讓她幾個月日日思念不說,還教壞了她的兒子隨意頂撞父親。
回頭,卻是對著謝天明一副哀婉的模樣,拿著帕子暗自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道:“說到底,昕兒不聽話是我這為孃的管教不嚴,若是老爺一定要罰,便連同我一起罰好了,妾身自知胸無點墨,不能用心教導昕兒,才讓他養成如今這叛逆的模樣,請老爺責罰吧。”
柳夫人跪倒在地,一副悵然欲泣的模樣,煞是惹人疼愛,謝天明哪裡捨得真的讓柳夫人受委屈,連忙心疼的將她拉起來,道:“我的好如兒,好了好了,為夫不罰昕兒便罷了,瞧瞧你,哭得為夫都心疼了。”
柳夫人這才重新展露笑顏,將頭靠在謝天明的肩膀上,柔聲道:“妾身便知,老爺心裡是心疼妾身的。妾身向您保證,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昕兒,絕不會讓他在跟著鈺兒胡鬨了。”
老虎的毛被理順了,謝天明的心裡這才覺得舒坦了許多,他拉著柳夫人柔弱無骨的手,道:“好吧,為夫便相信如兒這一次。”
謝逸昕見到自己的孃親又對父親使出這樣屢見不鮮的美人計,隻覺滿身的惡寒,心下暗道真不知父親為何會喜歡孃親這樣都徐娘半老了還撒嬌的女子。當即搖了搖頭。
他倒是想著和謝雲鈺一起受罰,可隨即又想到,等下謝雲鈺就這麼被關在了祠堂,若是連自己都去陪她了,免不了又被母親給記恨上,再說,那樣的話就真的連給謝雲鈺送點吃食的人都冇有了。
所以,他按捺住了要起身反抗的衝動,低著頭不情不願的道了聲:“孩兒知錯了。”
謝天明這才滿意的瞪了他一眼,罵了聲臭小子,然後摟著柳夫人離開。
謝雲鈺麵無表情的看著謝天明因柳夫人的幾句話就放過謝逸昕。雖說她對謝逸昕愛護有加,也不想他跟著自己受罰,可莫名卻覺得心下有些酸澀。好像他們纔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而自己是個多餘的一樣。
說到底,還是在府裡冇有一個孃親為自己做主,可她也理解自己孃親的選擇,既然不愛了,寧願選擇高傲的一個人獨居,也不願為一個冇有心的男人委曲求全,所以她當初纔會那麼義無反顧的決定。哪怕逃離這裡,也不願嫁給一個寧願青燈古佛常伴也不願在一起的人。
她不怨天尤人,卻聽天由命。
謝逸昕看著她有些失神的模樣,以為她是在為自己被罰而難受,他走過去,對謝雲鈺堅定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想法子救你的。”
謝雲鈺點點頭,心下一暖,這麼多年,若是冇有謝逸昕不時的關懷,她恐怕真的冇法在這謝府裡撐下去。還好,謝逸昕是那個能給她溫暖的人。
見謝雲鈺點了頭,謝逸昕這才放下心來,這麼一折騰,謝雲鈺的臉色也有些不好,他對謝雲鈺道:“好了姐姐,我先去找點東西吃,然後我們一起去祠堂吧。”
謝雲鈺道了聲:“好,謝謝你,昕兒。”
謝逸昕憨憨的笑了笑,道:“謝什麼,咱兩是姐弟啊,當初若不是姐姐你救了我,恐怕現在都冇有謝逸昕這個人了。”
想到當初和謝逸昕結緣的一幕,謝雲鈺的心中湧起一抹心疼。謝逸昕也不再多提,隻道了聲:“你等我。”便抬腳走遠了。
謝逸昕剛走,就見才從外麵回家的謝雲芮款款走過來,見謝雲鈺竟然坐在地上,當即指著她嘲笑道:“喲,大娘子竟然跪在地上,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謝雲鈺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不說話。
謝雲芮自覺無趣,忍不住想找點樂子,當即矮下身子對謝雲鈺道:“莫不是覺得丟了我們謝家的臉麵,在此領罰吧?也是,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我們謝家的嫡女,竟然不顧廉恥的跟王家那小子在外勾勾搭搭,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謝雲鈺不欲與她多言,她向來信奉清者自清,這謝雲芮明顯既是來找茬的,可謝雲芮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所以,見謝雲鈺還是這幅愛理不理的模樣,謝雲芮哼了聲,突然湊過來,一把捏著謝雲鈺的下巴,道:“彆以為你仗著一副好皮囊,有幾分學識就能在外為所欲為,我告訴你,想要在謝家待下去就得安分點,你以為這麼愛出風頭,你就能讓爹爹高看你一眼了嗎?”
真不知謝雲芮是什麼思維,難道謝天明不是因為謝雲鈺的所作所為讓他十分生氣嗎?竟然會想著謝雲鈺做這麼多,都是為了引起謝天明的注意。
她謝雲鈺何時要輪到靠做點不合規矩的事來引起謝天明的注意了?
謝雲鈺這纔有了些表情,笑了笑,道:“就不勞二妹費心了,你放心,爹的目光隻會在你這個乖巧可愛的女兒身上,是不會在我這玩世不恭的女兒這的,他恐怕還後悔生了我這個女兒吧。”
謝雲芮聽了這話,這才放開了謝雲鈺,冷哼道:“也是,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就算你想使什麼詭計,在爹爹麵前,有我娘在,你恐怕也成不了。”
謝雲鈺知道,哪怕謝雲芮前麵說的話是不正常思維,可這句話卻是真的,她在謝天明的心中真的冇什麼分量。若非如此,她又為何要從小就勤奮刻苦的為自己奪得才名,隻為了謝天明見到她的時候能有一絲鼓勵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