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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是我的錯!原本說好要在寺裡碰頭,不知怎的竟走丟了,迷迷糊糊就走這兒來。”

溯光疑惑地問道:“那雲公子怎的從那野草叢裡出來?”

謝雲玨登時一愣:“那個……解手。”

“哦!”溯光瞭然地點點頭,這便信了。

可謝雲玨卻滿身的不自在,她素來不說誑語,此番倒是心有不安。不過那男子身份有異,實在不便告知,大不了日後好生和子致說說便是。

想著,謝雲玨的步子便鬆快了些許。

回到山下時,王遜之正負手背對著站在石階下,謝雲玨忽然有些惴惴,咬著唇走上前去,道:“子致,抱歉,讓你擔心了。”

王遜之聞聲轉頭一看,見謝雲玨身形狼狽,一臉惴惴之色,忙關切地走了過去:“冇事就好,瞧你這一身,怕是路上摔著了吧?快些上車!”

說著,把手伸向謝雲玨,以眼神詢問,見謝雲玨點頭準允了,方纔抓著她小心翼翼地扶上馬車。

雖說兩人都是不拘小節的,可王遜之還是遵守禮法,不敢有辱謝雲玨的名節,隻拿出早已備下的急救醫藥箱,又讓溯光備些乾淨的清水和紗布,才扭身出了車門,與溯光擠在狹窄的車轅上。

見狀,謝雲玨方纔小心擼起裙角。之前因太過緊張還未發覺,這會兒子撩起褲腳檢視才知,竟崴了腳踝!難怪腳脖子一直火燒似的疼。

謝雲玨“嘶”的吸了一口涼氣,輕輕觸碰了一下腫的老高的腳踝,這才發覺自己竟傷的這般重。方纔竟一點未曾發覺,隻是覺得有些疼,心裡慌亂的很。

她側眸瞥了一眼鏤空雕花車門外隱約顯露的修長身形,心下鬆了些許。

“可是傷的重了?不若咱們先回城找郎中先生瞧瞧?”

謝雲玨陡然一驚,忙道:“無礙的!還是快些動身吧!仔細一會兒風餐露宿的,折了你世家公子的悠然風範。”

“哈哈!哪門子的世家風範,偏你就這般逗趣!行了,既做了打算要闖蕩江湖,風餐露宿也好,錦衣玉食也罷,都無甚相乾!你且好生上藥,若是有顧及不到的,且與我說說,咱們找個鄉野之地,尋個利落的婆子伺候便是。”

聽著王遜之話中的關切,謝雲玨心中一暖,笑道:“尋什麼婆子!咱們又不是頭一遭出門!麻煩!”

“倒也是!一切隨你便是,咱們呀!遊得千山儘,唯恐無花眠,縱風霜襲身,歎雨露綿綿,何懼也?”語畢,又是一番暢快大笑,果真不負王子致狂放不羈之名。

謝雲玨抿唇輕笑,繼續利落地給自己上藥包紮,動作儼然已是嫻熟的很。好在傷處並不多,隻是腳踝一處偏重些,其他地方就是些小皮外傷,倒是不打緊。

就這麼一小會兒,謝雲玨額頭便已沁出些許細密的汗珠,隨意拂袖擦拭,忽地觸碰到臉上的傷口,這才記起自己臉上曾被野草刮破了油皮,被汗水侵染,纔開始疼了起來。

“怎麼了?”

許久不曾聽到車內動靜,王遜之有些擔憂,忙敲了車門細問。這本就是小傷而已,謝雲玨哪裡好意思提及,便慌忙回了句“無事”。蔥白指尖沾了些許凝霜膏,在掌心裡揉散了,抹到臉上傷處勻開,一陣沁涼,果真疏散了些許疼痛。

好一會兒過去,謝雲玨又在車內換了被刮破的外衫,隨意刷了鞋上泥垢,簡單拾掇了一番,就此便了。讓王遜之坐回車中,卻絲毫不提及方纔菩提寺中之事,而王遜之也冇說破。

這廂,兩個誌趣相投的一路說說笑笑去往南邊,那廂躲在草叢中的男子也終於提了些精神頭,隻是當人尋過來時,原本幽深灼灼的雙眸,已然變成驚惶呆滯。

“爺!可算找著您了!”

男子咬了咬唇,怯怯地低下頭去,囁嚅著:“我……迷路了,受了傷。”

青衣小廝無奈長歎,背過身蹲下:“上來吧!小的背爺下山,一會兒請府上大夫給仔細瞧瞧。”

男子乖巧地趴了上去,點頭如搗蒜:“嗯,給瞧瞧!好痛的!”

“爺您下次可彆再這樣了!因著您的犯了狂病,李媽媽讓小的回京稟告,正巧遇到了王爺回府,把防城護衛隊都請來尋您了!這動靜大的!一會兒回府怕是又要好一頓磋磨!”小廝兀自喃喃,卻不見男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和滿臉的不耐。

“果子,你說父王回府了?那……那豈不是又要吃頓鞭子了?嗚嗚!果子,我身上好痛,能不能不吃鞭子?”

“哎呦!爺啊!您也知道怕吃鞭子啊!可不敢再這樣了!”

“嗯。”男子垂下頭來,遮掩了眸中閃爍的光芒。

暮色四合,男子被背下山後,見山下果然立著兩列標杆兒似得護衛隊,站在前頭負手而立的,赫然正是自個兒父王旗下最得力的部下李將軍,頓時嚇得一個哆嗦,險些從果子背上摔了下去。

李將軍見狀,忙拱手拜道:“公子,末將奉王爺之命前來尋王爺回府,公子無恙否?”

果子小心翼翼放下背上的公子,見他害怕,忙撫著公子的背拍了拍,才扭過身對李將軍行禮,道:“將軍辛苦了!我家公子方纔受驚摔著了,身上怕是有不少皮外傷,還請將軍請一輛馬車過來,也好讓果子伺候爺清理傷口,一會兒回府了就稟明王爺請大夫過來瞧瞧。”

“喔?”李將軍淡淡地斜睨著公子,昏暗的夜色掩蓋了眼中一閃而過的輕鄙,“既如此,須快些回京纔是,來人!牽馬!公子既然受傷了,本將當親自送公子回京纔是!馬車太慢,不若騎馬快捷便利。”

說著,也不等果子反對,抓著戰戰兢兢的男子就扔上了馬,嚇得他連連驚叫,那些個將軍將士的,卻仰頭笑得好不歡暢,急得果子綴在後頭一邊呼喊著自家公子,一邊癟著嘴嚶嚶垂淚。

話說這年輕公子何許人也?竟如此怯弱?

卻道當今皇室中,極富賢名的勖王,膝下有二子一女,其子年輕有為,龍章鳳姿,雖學業不就,但頂著勖王之子的名頭,也是令朝中無人不知。而其女因側妃所生,容貌昳麗,知書達理,亦是才名在外,自然追隨者甚眾。

另有一子,名喚柳詢,自小體弱多病,乃勖王正妃所生。本該是眾人矚目的世子,卻因自孃胎帶來的狂病,還不會走路就喪母,而後就被勖王送到京郊菩提山修行,太後憐其年少喪母,又養出那般怯弱的性子,就時常帶到宮中教養,自此該子更是鮮少為外人所知。

然而,此番驚動了全京城的男子,正是那個從小就被太後養在宮中的世子,隻是這個世子卻名不副實,勖王未曾請封過,所以知曉這番宮中軼聞者亦是屈指可數。

雖說柳詢性格怯弱不討喜,可這容貌卻是少有的傾城之貌,這一路策馬疾馳,嚇得魂不附體,自有一番孱弱風韻,竟惹得路人頻頻回顧,直道美人美哉!柳詢氣惱的很,卻又無從表白,又是一番憋悶。

此番略過不提,那將軍雖送柳詢回了王府,卻舉止輕浮,態度曖昧,時不時趁人不備偷偷摸了柳詢好幾回,守在旁邊的將士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冇看到,堂堂勖王之子,竟被一個大男人輕薄!還冇人阻止!柳詢看在眼裡,氣在心裡,隻一味隱忍。

回到王府,依然是大門緊閉,果子氣喘籲籲地跑上前去敲門,好些時候才見門內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果子氣急,大聲質問:“好你個刁奴!公子回府不速速開門跪迎也便罷了!竟這般憊懶!還不快些給爺開門!”

門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伴著兩聲嘰咕,方見角門開了一條縫,探出個人頭來張望,見果子瞪著大眼滿臉怒意,忙覥顏訕笑:“哎喲!小的卻道是誰這般不知禮數在王府外頭咋咋呼呼的喧鬨,原是果子大爺!小的該死!該死!”

果子頓時怒道:“你是該死!叫了這麼久的門,竟到現在纔來應門,還不快些開門迎大公子入府!”

“果子大爺息怒!並非小的不開,而是娘娘說了,過了戌時就不能開正門,且公子去學上還未休沐,怎的是果子大爺去接的?”

說著,門房開了角門,提著燈往外一瞧,這才瞧見門外那赫然挺立的護衛軍,嚇得渾身一抖,忙躬身長揖,卻依然冇開正門。

“你……”果子剛想發怒,就被柳詢伸手攔住了。

“果子,無礙的,我乏了,想早些沐浴歇下。”柳詢眉眼未動,轉而拱手朝李將軍一揖,“有勞將軍相送,若是無事,將軍且回去覆命吧!”

“可是……公子!這樣不合禮數!”

“莫要惹事!”

說著,柳詢扭身徑直跨入角門,接過門房遞來的燈籠,轉眼便不見人影。

果子怒其不爭,卻身為奴仆不好言語,隻能恨恨瞪了嘻嘻諂笑的門房一眼,不甘地拱手拜彆了李將軍,慌忙追進門去。

“哎!爺您慢些!果子要追不上您了!”

聽著門內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李將軍邪佞地扯了扯唇角,眼底劃過一絲淫邪,滿是興味地砸吧了嘴,轉身揚手一揮,利落地跨上了駿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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