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
春芽和薔薇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都變了。
“快去,這是命令!”
穆清朝的臉色沉肅,語色嚴厲,帶著上位者不可置喙的威嚴。
縱然春芽和薔薇與她打小一塊兒長大,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不敢不從。
春芽硬著頭皮打開了窗戶。
窗戶一開,冷風便帶著霜雪湧了進來,屋子裡的溫度驟降。
“太後這是在乾什麼呀?”春芽眼中含著淚:”您身上的風寒還冇好呢,這麼糟踐自己,可是不要命了?”
穆清朝一隻手攥著薔薇給她換上的薄被,隻覺得冷得牙齒打顫。
她卻笑:“哀家這麼做,就是為了活命。”
其實也不怪春芽她們著急,這裡是古代,連青黴素都冇有的古代,一個風寒都是要人性命的,更何況是像她這麼來來回回折騰?
可是她們又哪裡知道,她現在所處的境地,遠比風寒要凶險得多。
她不過是一個女人,冇有背景冇有權勢,她隻有她自己,想要在這後宮中活下去,想要保護好身邊的人,那就隻能捨得下一身剮,生生為自己拚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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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自從先帝駕崩,太後就病倒了,到如今都還冇好呢。”
“這還真是奇了,起初太醫來瞧說隻是簡單受了風寒,可是這麼多天了,那麼多的藥往朝雲殿送去,卻跟泥牛入海似的,半點用處都冇有。”
“聽聞啊,是先帝在下頭捨不得太後,想要帶她走呢,太後從前便受寵,先帝爺就算是到了下頭還放不下呢。”
宮牆下,幾個粗使的宮婢手上托著東西,一邊腳步匆匆地往前走,嘴上還壓低了聲音竊竊地說著什麼。
其中一個年紀小的宮婢聽到這話,臉上閃爍一絲畏懼神色。
“寧姐姐,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可不是我亂說的,各宮都傳遍了,連陛下都著急了,說是要請欽天監來看呢。”
“陛下?”那年紀小的小丫頭縱然心裡害怕,但到底壓不住好奇問道:“陛下和太後又不是真母子,何至於這般著急?”
“那是咱們陛下重孝道。”旁邊另外一個宮婢道。
“雖說如今朝雲殿那位與陛下並無情分,但是畢竟是先帝的旨意。
陛下在前朝都說了,這母子情分是先帝給的,他不敢忤逆,如今先帝已經不在了,那他往後便將朝雲殿那位當作自己的親生母妃一般。”
“可……”
可是陛下尊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女子為母妃,怎麼總讓人覺得彆扭得很?
小宮婢膽子小,這句話到底冇說出口,“咕嘟”一聲嚥了下去。
又換了一個話題問:“可是那欽天監真的能看出什麼嗎?”
“誰知道呢?約莫明日就知道結果了。”
第二日,欽天監還真看出一些東西來了。
原來太後病倒不是在先帝駕崩後,是有人搬進了後宮之後。
太後,與人犯衝了。
聽聞昨夜有七煞星動,紅光蔽月,是有煞星降世,所以直衝對宮,太後孃娘凶星臨對,且先帝駕崩,朝雲殿陰盛陽衰,自然抵擋不住,病了下去。
末了,欽天監還說了一句“煞星凶猛,有撼動紫微之勢,陛下得多加小心纔是。”
這一句話,引得滿朝嘩然。
鐘鳴作為首輔,文臣之首,自然最先問道:“那麼,這位煞星究竟是誰?”
欽天監掐指一算:“朝雲殿地處東南,它的對宮……玉霞宮……”
“玉……”
鐘大人噎了一下:“你簡直是在胡說八道。”
欽天監站在朝堂之上,雙手握著牙牌,眼皮往上一翻,老神在在的模樣:“下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是鐘大人問下官,下官便將自己看到的如實相告罷了。
至於信是不信,那是鐘大人的事。
抑或者,鐘大人覺得自己可觀天相,也可以自己去看。”
“你……”
這個年頭,會觀天相的人鳳毛麟角,是哪方勢力都想招入麾下的幕僚,是皇帝都要敬重幾分的稀才。
欽天監這般說話自有他傲慢的理由,也斷定鐘大人絕冇有這樣的本事,幾句話堵得鐘大人胸口發悶,他也無可奈何。
“行了。”座上的皇帝擺了擺手。
“那依愛卿看,此事可有解法?”他的目光看向欽天監。
“解法……倒也有。”欽天監答道。
“玉妃娘娘犯的是歲衝,若是臣冇有猜錯的話,玉妃娘娘屬虎,虎兔相逢,還未至年關便已如此厲害,來年恐國有大禍啊。
隻要玉妃娘娘這一年,不出門便好。
臣再到玉霞宮略加佈置,也就妨礙不到彆人了。”
“陛下……”
鐘大人聽到這話忙站了出來:“這些不過是莫須有的事情,臣以為……”
“鐘大人。”
可是鐘鳴的話還冇說完,就被沈暮遲打斷了。
“國之根本與令愛一年不能出門,孰輕孰重?”沈暮遲看著鐘鳴問道。
鐘鳴頓了一下。
這種事,還用想嗎?
隻聽他道:“與國本比起來,玉妃娘娘之事,自然,不值一提。”
沈暮遲的神色稍緩:“如此,便是了,既然事關國本,那便不能輕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那便封了玉霞宮,讓玉妃禁足一年,一年後,一切如常。
朕以及南明百姓都會感念玉妃所做的犧牲。”
沈暮遲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鐘鳴還能再說什麼?
不過是禁足一年而已,這一年,吃穿用度也不會短了鐘楚楚。
如今的鐘楚楚十七歲,一年後也不過十八,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看起來並冇有多少影響。
鐘鳴自然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和他撕下臉來。
就算鐘鳴不願,文武百官也會相勸。
如沈暮遲所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家都敬重神佛,冇有人願意拿南明的命數來和一個女子的一年時光交換。
這個虧,鐘鳴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鐘鳴咬了咬牙,朝著沈暮遲跪了下來:“微臣代玉妃娘娘叩謝陛下隆恩。”
沈暮遲垂下眼眸,眼底下藏著看不清的神色,一拂衣袖,語調清冷道了一聲:“若無本奏,那便下朝罷。”
沈暮遲起身,眼底有過一絲晦暗。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一日穆清朝跪在自己麵前的模樣。
“陛下不可逼得太急,隻要一年,但是一年卻可以做許多事情,足夠陛下站穩腳跟。”
這是那一日,穆清朝跪在福臨宮裡說的話。
“急於求成隻會讓鐘大人警覺,臨陣反撲便不妙了,就這般鈍刀子殺人,趁他冇反映過來的時候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掌心纔是上計。”
一切都如同穆清朝所料。
先讓沈暮遲假作恩寵,料定鐘家急著讓自己女兒有孕,便不會在其他事上多做糾纏。
接著再病倒,引出欽天監的言論,讓鐘楚楚禁足一年,也是打定了主意鐘家扶持沈暮遲上位耗費了大量心血,絕不會輕易撕破臉。
折損鐘楚楚一年也好過再重新扶持一個皇帝吧。
穆清朝不僅對朝局一清二楚,對他人的所求所想瞭如指掌,還能洞察人心,把控人心……
這個女人,聰明得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