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後宮。
玉妃娘娘被禁足了……
路過玉霞宮的時候還能看到,那宮門前帶著刀站得筆挺的把守侍衛。
聽聞玉霞宮不詳啊……
嚇得下人們路過的時候都匆匆忙忙地走。
這件事出了之後,最高興的莫過於淑月宮了,榮貴妃派人送了一柄桃木劍來。
嘴上說是桃木劍鎮邪,其實還不是為了明晃晃地膈應人。
鐘楚楚氣得把宮裡所有東西都砸了一遍。
“都說本宮不詳,本宮生下來算命的都說了是大富大貴福星高照的命,哪裡不詳了?分明是有心人算計了。
陛下糊塗啊,怎麼這都看不明白?”
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卻是大氣都不敢出。
恰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太監的一連串的唱聲。
“陛下賜玉妃娘娘東珠一對、錦緞百匹、瑪瑙手釧十串、紅珊瑚兩株、玉如意一對……”
隨著太監的唱聲,一長溜宮人們托著賞賜朝著玉霞宮進來,滿滿登登站了玉霞宮一整個院子。
打眼望去,琳琅滿目、珠光寶氣,連人的眼睛都要亮瞎了。
偏偏鐘楚楚不領情,抓起一串手釧就朝著宮人砸了過去。
“誰要這個了,誰要這個了?”
“陛下呢?我要見陛下。”
“陛下,是穆清朝啊,穆清朝那個賤人,是她故意裝病陷害我的,陛下……”鐘楚楚連哭帶訴的模樣瞧著倒是好生可憐。
送東西的是沈暮遲手下的大太監祿公公,他瞧了一眼那被砸的宮人,恰是自己的好徒弟。
祿公公到底是宮裡的老人,行事沉穩些,跪在鐘楚楚跟前兒道:“這些東西娘娘還是收著吧,是陛下的恩寵。
再說這禦賜之物被娘娘砸了,陛下寵愛娘娘,自是不會說什麼,若是被旁人瞧了,少不得要說娘娘一句持寵而嬌了。
已經是這樣了,娘娘平白壞了名聲,又何苦來呢?
陛下是記掛著娘孃的,隻是如今這情形不方便來看看娘娘,隻等娘娘解了禁足,隻有好一番柔情衷腸要跟娘娘敘的。”
祿公公這番話連消帶打,瞧著是在安慰鐘楚楚,實則壓得她說不出話來。
鐘楚楚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發泄不出來,憋得難受。
她鬨也鬨累了,終究繃不住,撲在桌子上“嗚嗚”地放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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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楚楚被禁足的訊息自然也傳到了朝雲殿。
穆清朝得到訊息的時候人都已經燒得糊塗了,迷迷糊糊地叫春芽和薔薇把窗戶合上,把碳燒起來。
春芽見太後終於“不犯傻”了,自然高高興興。
炭盆裡的炭火燒起來,屋子裡登時就暖烘烘的。
穆清朝心裡緊繃的弦鬆了下去,窩在舒服的雲被裡整個人便憊懶了起來,打著瞌睡,又聽著身邊兩個小丫頭坐在一旁烤著火聊天。
“我看那欽天監也不怎麼樣嘛,太後的病分明是自己受了寒,卻偏偏說災星妨害。”春芽懵懵懂懂地道。
薔薇卻道:“可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玉妃剛剛禁足,太後便讓咱們燃炭火了?為什麼又偏偏是玉妃?”
一句話點醒了春芽。
“你是說……”
春芽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卻被薔薇一把捂了嘴巴。
薔薇回頭,看著穆清朝已經合了眼睛纔算鬆了口氣。
“我不過是瞎猜而已。”
春芽一把拉下了薔薇的手:“可是太後怎麼知道欽天監會說什麼?難不成太後還認識前朝的人?”
薔薇的神色訕訕:“我不是說了嗎?瞎猜而已。”
春芽道:“說不定就是咱們太後吉人天相呢,和咱們玉霞宮作對的人都倒黴了,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呢。”
穆清朝躺在床上,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卻將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覺得可笑,這世上哪有什麼天助?不過都是人的自救。
“陛下和我都很清楚,鎮國公主和鐘家扶持您稱帝不過是看中您年紀小更好把控罷了。
可陛下宏圖大誌,豈能甘願被他人操控成為提線木偶?
陛下眼下的燃眉之急,是不能讓玉妃有孕,不能鐘家掌控了皇嗣,否則將來外戚乾政,江山不穩。”
當日,她跪在沈暮遲麵前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到沈暮遲忌憚又不善的目光。
這樣的話說出口,無非是兩種結果,要不是沈暮遲怒她大不敬將她賜死,又或者沈暮遲賞識她的膽識,看中她的計謀將她招入麾下。
不管哪種結果她都得搏一搏,搏,尚有一線生機,不搏,便是必死無疑。
還好,沈暮遲選擇了後者。
也算在穆清朝的意料之中了。
沈暮遲是個有野心的人。
她曾看南明曆史,史書上明明白白寫著,南明崇文帝,性寡涼薄,野心熊熊,為妨外戚乾政,毒殺親子。
毒殺親子……
短短四個字卻讓人觸目驚心。
說起來鐘楚楚也算是個命苦之人,外頭看起來花團錦簇、萬般恩寵,卻不過是個鐘家和沈暮遲博弈的工具。
三年後,沈暮遲和鐘家的交鋒達到了白熱化,鐘楚楚卻渾然不知,自以為自己肚中這個孩子能幫自己鞏固和沈暮遲的關係。
孩子出生,如鐘楚楚所料,是個皇子。
鐘楚楚滿心歡喜以為得償所願,可是她哪裡知道,這若是個公主還好,若是皇子,生來就註定是活不成的。
是沈暮遲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兒子。
看到自己兒子屍身的時候,鐘楚楚心中的絕望可想而知。
可是沈暮遲對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哪裡有過半分憐憫?
後來,在肅清外戚的鬥爭中,沈暮遲勝了,鐘家敗倒,他第一時間便是一根白綾賜死了鐘楚楚。
那一生驕傲的玉妃娘娘,到頭來也不過落了個這樣的結局。
親手掐死自己的兒子啊……
這是要多狠心的人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還好,這一世,穆清朝腦子很清醒,和沈暮遲這樣的人,合作便是合作,決不能牽扯上感情。
摒棄情愛,她在紛繁複雜的朝局中為自己尋一線生機,既然要既定的肅清外戚遲早要來,既然沈暮遲忌憚鐘楚楚懷上皇嗣。
那她就幫沈暮遲早作打算,從一開始就斷了鐘楚楚的侍寢之路,讓那個原本就不被期待的孩子根本不會出生,可以不那麼殘忍和血腥,可以兵不血刃。
沈暮遲冇有拒絕的理由。
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又何其艱難。
還好,皇天不負有心人,如此,穆清朝纔算真正在沈暮遲麵前展現一丁點價值,在這後宮纔算真正有了容身之地。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下人的聲音。
“奴婢/奴才,參見陛下。”
是沈暮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