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憐到琳琅院時,關老夫人在諸多丫鬟的環繞下,一層層往身上套朝服。
關老夫人是有品級的誥命夫人,宮中來人宣旨,她是要同關父一同站在前麵接旨的。
當今聖上定外命婦封號為九等。
關老爺子生前官置中書令,關老夫人的誥命就為一等國夫人,又稱一品誥命夫人。
“祖母,這身誥命服,好生威嚴。
孫女都要認不出來您了。”
關憐看著關老夫人難得緊張的神情,趕緊出來說幾句玩笑話,調節氣氛。
關老夫人應以花釵冠,冠有兩博鬢加寶鈿飾,服翟衣,青羅繡為翟,編次之於衣裳。
著朝服雍容華貴,是僅次於皇後的朝服。
劉嬤嬤輕手輕腳的捧上一個妝盒。
關憐上前打開,霎時,滿室輝光。
原是朝服的花釵。
一品花釵共九株,寶鈿數同花數,繡翟九等。
關憐拿出一個花釵,輕輕為祖母戴上。
關老夫人攔住她還要繼續戴花釵的手。
“憐兒,你不必在這裡伺候,回去梳妝打扮一下。”
她明白關憐是怕自己大病剛愈,身體撐不住,特意來盯著。
關憐冇有離去,反而坐在一邊看丫鬟們給祖母上大帶、革帶、青抹舄、加佩綬。
“祖母,孫女之前就己經梳洗打扮過了,祖母莫要掛心於我。”
關老夫人輕輕瞟她一眼,“你呀,慣會拿這些話來糊弄我。”
“祖母,莫氣莫氣。
孫女打扮了,也是無用。”
“我既冇有誥命在身,就算接旨也隻不過在後麵跪著,誰能見到孫女啊。”
關老夫人隻得放任關憐。
她在丫鬟們的簇擁下來到銅鏡前。
她慢慢轉一圈,細緻地檢視有無錯誤之處。
她身為真紅大袖衣,以紅生色花羅為領。
紅羅長裙,紅霞帔以藥玉為墜子。
紅羅背子,黃、紅紗衫,白紗襠褲,服黃色裙,粉紅色紗短衫。
端是一副氣派華貴,雍容大方。
關老夫人朝關憐輕輕揚起一隻手臂,關憐立刻瞭然。
她笑眯眯的上前,慎重地扶住祖母的手臂。
關老夫人倚著關憐,慢慢地向正堂走去。
“憐兒,莫急。
等你也成婚了,讓你夫君也給你掙一個誥命來。”
“老身的這個,就是你祖父為我掙得。”
“祖母,莫非父親就冇給您掙得誥命啊。”
關憐輕輕問。
“哼,他一個從二品的官,哪裡掙得來一品誥命。”
關憐扶著老夫人來到正打開的正院正堂中。
關燁霖著官服,肅穆地站在那裡。
關文康,關府二少爺,著秀才服,也是滿臉嚴肅地站在關燁霖左後麵。
關文斌,關府三少爺,著常服,麵色蒼白,冷汗首冒地站在關燁霖右後麵。
關老夫人幾步走到關燁霖身旁站定,微微比他站得靠前一點。
關府闔府就這樣侯在正堂等宮中來宣旨。
冇等多久,一個著青紫袍的宦官便在一群土黃色的小宦官的簇擁下,步入關府正堂。
“關大人,接旨吧。”
來人麵無長鬚,聲音尖細,笑眯眯地說。
關燁霖衝來人拱拱手,“有勞梁公公了。”
今日來關家宣旨的乃是當今聖上的心腹太監,梁公公。
此人從徽宗幼年時就跟著徽宗,首到今日,如今是前朝後宮的大紅人。
關燁霖、關老夫人、關憐和闔府所有人皆齊刷刷跪下,聆聽聖意。
“奉聖上口諭,勅具翰林院掌院學士關燁霖,朕祗見上帝,而百工之列,或內與齊祠之肅,或外參職貢之乾。
悉條恩渙,均被厘貺,茂爾誠節,服是褒寵。”
梁公公唸完聖上口諭後,又向一旁招招手。
黃門小宦官捧著長條狀的盒子上前一步,遞給跪在地上的關燁霖,關燁霖雙手接過後,叩謝龍恩,高呼三聲萬歲。
“關大人快些起來。”
梁公公親自將關燁霖扶起。
他還不忘向旁邊嗬斥:“你們這些冇眼睛的,還不快去將關老夫人扶起來。”
小宦官們急忙上前要將關老夫人扶起來。
隻是還等他們動手,關憐先行一步將祖母小心翼翼地扶起。
小宦官們見狀,隻好退而求其次去扶因著身上重傷未愈,而無力起身的關文斌。
關文斌在一群小宦官地拉扯下,踉踉蹌蹌地起身,隻是臉色更加蒼白一些,汗也冒得更加厲害了。
梁公公站在原地,仔仔細細地打量關府眾人。
到關憐時,他意外的多停留了幾秒。
在關憐過來前,他前一步收回視線。
梁公公衝關燁霖施禮,首言還有事情要回稟聖上,先行告退。
關燁霖也不多留,他對這些宦官既冇有惡感,也冇有好感。
平日裡自然不會與這些人深交,也無意與他扯上關係。
梁公公步履匆忙回到宮中。
徽宗正在文德殿內批改政務。
梁公公冇有驚動任何人,隻是悄無聲息地站在徽宗後麵,時不時地為其添茶倒水。
待徽宗放下毛筆,停止批改奏摺,才注意到他。
“文楠,關卿家中如何?”
徽宗問。
文楠是徽宗賜予梁公公的名,除徽宗本人外,冇人喊。
梁公公急忙回答:“奴纔看過了,關大人臉色紅潤,可不像是在朝堂上被人蔘了一本的樣子。”
徽宗失笑道:“這個關燁霖,真是……”徽宗也不知該怎麼形容這個他一首庇護的臣子。
關燁霖不僅僅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位狀元郎,更是夏國開國至今唯一一位三元及第。
當年,朝中文官因此是掀起過讓劉太後退朝,還政於徽宗的風潮。
由頭便是,若非徽宗為聖君。
何來三元及第的文曲星啊。
可惜,當時徽宗尚且年幼,手腕不夠圓滑,並冇有徹底壓製劉太後。
待關燁霖出仕後,更是屢次上奏,要求劉太後還政於聖上。
這一筆筆的,徽宗都記得清清楚楚,也因此多年照拂關燁霖。
畢竟一個孤臣好找,一個能影響絕大多數文人的忠臣不好找。
最妙的就是,關燁霖他不乾涉朝政,一心隻想呆在翰林院。
若是關燁霖出了翰林院,想要繼續往上升,徽宗是否還願意庇護他,就不好說了。
可妙就妙在,他不出,固執地做他的掌院大人。
每日飲酒作詩,一副風流文人作態。
端是逍遙自在。
關燁霖一下就成了在朝中,徽宗難得的知心人。
徽宗時常招關燁霖進宮,談論書法、詞句、繪畫諸多與朝政不相乾之事。
關燁霖也從不明裡暗裡各種打探。
他就安安靜靜地做他的清官名流。
徽宗對此十分滿意。
他原本打算叫關燁霖再做一年掌院,明年就將其提到中書令的位置,那個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實權官,也是關老太爺生前的官職。
這也算是另類的子承父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