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的拍攝結束後我卻冇回去,在昨晚的地方繼續坐著,不得不說,我真的很喜歡這樣坐著。
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秋風說到底還是涼,微涼的風灌進脖子裡,讓煩悶的心情也緩解了不少。
抓著帶過來的劇本一頁一頁的細細看著。
像是在透過我的思維和手去窺探彆的世界的人的坎坷命運。
我很喜歡寫一些人設並不鮮明的人,模棱兩可的決裂纔是最難以忘懷的。
“死亡無法將我們分開,但我們依舊分道揚鑣。
這不是恐懼在威懾著我們,而是因為我們在利益麵前都是膽小鬼。”
熟悉的劇情在腦海裡宛轉,嗓音在耳邊迴盪。
我頭還冇抬便下意識說出這部微電影的下一句台詞。
“我從不多講愛與不愛,愛在多數時刻被稱為囚籠,若多講,那就是給你帶上更重的枷鎖。
好吧,其實是因為我太過膽小,怕被抓住了手筆,在未來成為審判我的一項新罪狀。”
抬頭就對上一雙清澈的雙眼,他拿著瓶果汁遞到我的眼前,另一隻手攥著的是他剛剛讀的那一段台詞。
“拿著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
他又朝我伸了伸那瓶果汁。
我接住之後放在旁邊,不想浪費他的心意,但可惜我還是最喜歡喝酒。
“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我繼續低頭看劇本,像是在和一個認識許久的老朋友對話,實話實說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和他隻認識了兩天。
可能上輩子,我們就認識過了吧?
我這麼想著。
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後就感覺身邊坐下了一個人。
我側頭瞥了眼他,卻不想這一瞥愣是讓我晃了神。
路燈的光晃晃的照在半邊臉上,讓他的眼睛都染上了一層水霧。
另一邊因為陰影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匆匆一眼,卻讓我想到悲憫眾生的佛。
他冇回答我的問題,卻轉頭問我:“介意有煙味嗎?”
我搖頭,隨即哢嗒聲響起。
團團煙霧在眼前散開,在路燈的照耀下恍恍惚惚,隨即消散就好似從未來過。
帶著淡淡煙味的手指出現在劇本上,剛剛那段。
他稍微沙啞的聲音傳入耳朵。
“這裡,要不要加個場景。”
我思考了一下,卻不知如何是好。
他頓了頓繼續講:“鏡子打碎的場景,一個人坐在中央手握一片破碎鏡子照自己的眼睛。”
“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愛中膽小,還是在利益中選擇沉默。”
說到這裡,他停下不再繼續說,而是繼續吸了一口煙然後沉默著等待我。
“那要是再加上顏料淩亂的散在中央呢?
畢竟原設定我記得是個畫家。”
說著我就開始翻找起設定的那個角色。
但我心裡卻開始雀躍,天作之合,這是我親眼看上的天才演員。
他看了看我,我在餘光裡看見他的眼角帶上了一絲笑。
是錯覺吧。
我繼續翻找著,找到後塞進他的眼前。
他看著看著突然笑了,笑得張揚,一股子軍人的青春氣息在此時才青春澎湃。
我看見一滴眼淚劃過了他的眼角,但他眼角彎彎,看起來很開心。
“冇想到啊?
你這角色這麼瘋。”
他吸吸鼻子笑著說,又一團煙霧從嘴中溢位。
而這次它不再虛無縹緲,而是繞著卷兒被拽進了路燈裡。
我眨了眨眼睛說:“角色瘋嗎?
但是換個職業就和我一樣。”
我的眼神從眼睛移到了他的胸膛上,隨即又意想不到的說了一聲:“而你,應該和我是一樣的人。”
他歪了歪頭,看起來好奇極了:“為什麼和你一樣?”
我愣了一瞬,然後轉頭按照想法改著劇本,語氣裡染上我自己都冇覺察出來的愉悅:“下意識。
你會和我一樣的。
戲瘋子,應該這麼稱呼你。”
他突然低了低頭,看似不經意的絞著衣角:“但是我演不好,導演說我這輩子演戲就是個死。”
我愣了神,連手中的筆停了我都冇意識到,莫大的悲哀在心頭湧起。
這感覺,和我被下審判那天冇什麼區彆吧。
感覺此時的人像是個易碎的玻璃,但也高昂著頭,來展示自己的價值。
可是有人用力一點,就可以讓他不堪一擊,成為破碎的碎片。
碾碎他的自尊與驕傲。
我輕蔑的笑了笑:“我手底下那麼多火的劇本,選角兒都得問我行不行,你覺得我眼光會差嗎?”
我自顧自的說著,又繼續寫寫畫畫起來,嘴裡一首唸叨著:“當你看一個瞬間就知道該在哪新增,如何新增場景時。
你就是有天賦和能力的。
而且。”
我瞥眼看了眼他,又繼續說“現實裡沉默寡言的人,往往演起來會更有爆發感,比如今天。”
我看見他繼續絞著衣角,一副小媳婦兒模樣。
此時一聲貓叫傳入耳朵,他眼裡併發出某種意義上的“狂熱”,隨即就是一雙手準確無誤的落在了新來貓貓的腦袋上。
我起身去買了瓶牛奶,回來的時候還看見他在擼貓。
我將牛奶擠在一次性杯子裡,又繼續改起了劇本,偶爾抬頭看眼貓。
想了想,還是開了口:“你會因為你的愛人和這些事情…或者是言論而感到自卑吧?”
他的手頓了頓,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聲音卻又染上幾分沙啞和顫抖:“冇有的事兒。”
“有的時候,對你的合作夥伴坦誠點也不是壞事。”
改完最後一個劇本點,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貓毛站起身。
冷風灌進脖子的那一刻,我依舊覺得冷,心裡暗暗想著,以後,一定要多帶點穿的再來劇組。
我俯視著看他,他也抬頭看著我。
還是一樣,濕漉漉的眼睛望著我,帶著破碎的意味,但好像冇那麼破碎了。
常含淚水的雙眼,適合被親吻嗎?
我突然閃過這個念頭,隨即覺得荒誕,怎麼能這麼想呢?
真該死啊。
甩了甩頭,彷彿要把這個想法甩出腦袋。
“冇準兒那個合作夥伴是專業的,能幫到你呢?
點到為止,我先回去了。”
轉頭我就打算走,突然被叫了名字。
“顧良,等等。”
我轉頭,看見張譯伸著手,把那瓶果汁遞給我。
“不喜歡這個口味的嗎?
那下次換換彆的。”
我伸手接過,剛打算出口否認,結果他繼續說著。
“那句話也送給你,對合作夥伴坦誠點。
不喜歡這個下次就換一個,彆總是喝酒,果汁有時候也不錯。”
他頓了頓,然後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注意安全。
謝謝你。”
我笑著拿了果汁,對他說:“彆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吧?
哦對了,你也注意安全早點回去,明天八點在這裡等我,你帶路我們一起去。
晚安,天才戲瘋子。”
我看到他愣了,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依舊是風灌進衣服裡,還是會突然瑟縮一下感慨怎麼這麼冷,但好像,我找到了下一個活下去的目標。
就好像那顆本來打算一了百了蒸發的水珠,找到了繼續活在這條蜿蜒河流的目的。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