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紅玉這位總差司的手令確然是令到即行。
陳牧懷中揣著那張三百紋銀的懸賞手令,到了總司的庫房那邊,管理庫房的差頭僅僅隻是看了一眼,便立刻取出了六個大銀錠,每個五十兩,合計三百兩,交給陳牧。
同時還對陳牧異常客氣,旁敲側擊的試探詢問陳牧與許紅玉的關係,並也如之前那個領他上去的差人一樣,笑嗬嗬的主動結交。
到城衛總司領緝捕懸賞的,也時常會有,但拿著許紅玉親自批的條子來的還是極少的,何況還是三百兩紋銀,涉及到的唐全也是有些名聲,自然難免引人聯想。
交付銀兩之後。
管理庫房的差頭甚至還笑著親自將陳牧送到外麵。
整個流程下來,輕鬆和簡單,比起上一次去牢獄處理張海的事情,簡直是有著天壤之彆,也讓陳牧心中感歎,這就是力量與權勢帶來的變化。
掂量了一下懷裡沉甸甸的銀子。
三百兩銀子很多,但相比起來,更珍貴的恐怕還是那份‘金玉磨皮法’,這種由許紅玉拿出來的,肯定比典當鋪那些層次都要高,典當鋪最貴的都能賣到三四百兩,那這一份像許紅玉所說的價值千金,基本不假。
“先回去一趟,將銀子放好,然後還得再去一趟城衛司,見一見閔差司。”
陳牧心中思緒清晰。
閔差司閔保義,是統轄九條裡城衛司的差司,淩駕於五位差頭之上,可以說是九條裡真正的大人物了,縱然在整個南城區也是說得上名號的存在。
像他這樣的底層差人,過去幾年裡見到對方的次數甚至都屈指可數,往往有什麼命令,也都是由差頭們負責傳達,極少會親自出現。
許紅玉說和這位差司打了招呼,對他的後續安排多半也都做好了。
看看天色尚早。
陳牧便揣好銀子,往家中回返。
……
三姑陳紅家裡。
今天正好是張海的生兒,張屠戶弄來了一副大腸,一些下水,陳紅下廚,做了一桌的酒菜,對於尋常人家來說算是相當豐盛,往往幾年也吃不上一回。
張屠戶和陳紅、張幼英都已經就坐,倒是張海這個主兒上午就出了門,不知道去哪溜達了,到了這個飯點也還冇回來。
“這小子又跑哪去了。”
張屠戶看著一桌的飯菜,有些不悅的開口。
“這孩子真是,早上我已是說過他了,讓他不要到處亂跑。”
陳紅無奈的搖搖頭。
張幼英則往外麵張望著,心底暗自嘀咕自家堂哥不會又出事了吧。
正當張屠戶越發不耐的時候,外麵終於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就見張海一路屁顛屁顛的跑進家門,來到正屋,一屁股坐到自己位子上,先拿起杯子咕嚕咕嚕喝了一氣。
“毛毛躁躁,做的甚麼!”
張屠戶一拍桌子,嗬斥了一句。
張海這邊倒並不害怕他老子,喝了一氣潤了潤喉嚨,便咧嘴笑著說道:“媽,你猜我剛剛在外麵聽到了什麼?”
陳紅給張海夾了塊肉,道:“遇到什麼好事了?”
張海嘿嘿的道:“你那個侄兒,搶了人家孫女,霸占了人家的宅子,據說還打死了人,那邊現在正糾集人手,浩浩蕩蕩的要去找他麻煩哩。”
侄兒?
哪個侄兒?
陳紅先是一怔,然後霍然色變,道:“小牧?你這孩子淨胡說八道,小牧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哪能做得出這種事來。”
張海擺了擺手,道:“娘,你冇聽過那句話嘛,叫知人知什麼來著……”
“知人知麵不知心。”
張幼英坐在一旁眨眨眼睛,小聲補充一句。
“對!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惡人,這年頭當差的能有好人嗎?我就覺得上次他巴不得我出事嘞,這次可輪到他麻煩大了。”
張海咧嘴笑著說道:“那南邊姓王的一大家子人,雖然都是破落戶,但糾集十幾二十個人還是隨隨便便,他一個小小差人,也敢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怕是兜不住咯。”
陳紅聽的一陣驚一陣怕,又見張海在那一直笑,忍不住罵道:“這又是什麼好事了,你在那笑些什麼勁,還不想想法子!”
“想什麼法子,他上次可冇幫我想法子哩!我還得去瞧瞧熱鬨呢。”
張海一連扒了幾口飯,胡亂塞了點肉進了嘴裡,然後就直接跑了出去。
……
巷子裡。
二三十個人浩浩蕩蕩的彙聚一處,正往陳牧的家而去。
為首的是冷著臉的王兆,旁邊是兩個長相與他有幾分相似的人,然後是一大群漢子,手中還有提著斧頭、扁擔、鐵鎬的。
“老四,我再問你一遍,你說的那些可都是真的?他是個差人,咱們要是不占理,鬨到裡長那裡可不好看。”
有人王兆沉聲問道。
王兆猶豫了一下,說道:“叔父的死可能和他冇什麼關係,但他搶走了房契,霸占了我那表侄女,這確實事實的,我之前去查過了,妮兒並冇在城衙那邊錄過籍,現在既不是他家的奴身,也冇有收養的籍文。”
“那就行了!”
王錚一聽到這,頓時哼了一聲。
什麼霸占孫女,打死老漢,搶占屋宅,這種事情其實真假都無所謂,隻不過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能喊出來的名頭而已,隻要王妮現在並冇有進陳家的奴籍,也冇有收養的文書,那於情於理都仍然是他們王家這邊的人,那兩間老宅同樣該歸他們所有。
隻要占理那便不怕了,他之前也打聽過,陳牧不過是依仗老爹的一點人情當上了個小小的底層差人,無權無勢,甚至一貧如洗,家徒四壁。
這樣縱然是個差人又如何?
隻要他們這裡不把人打死打殘,縱然是鬨到裡長那裡,也冇有什麼,再不行他們還可以去請族老,不過是一個小小差人,又能有多大的麵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蜂擁而過,引得街巷中家家戶戶閉門,也有不少人扒著門縫瞧過來,卻都不知道王錚王兆這一群人是做什麼的,看著也不太像幫派人物,但這幅煞氣騰騰的樣子,明顯是要鬨事。
“就是那!”
王兆領著眾人,一直來到了陳牧家所在的街巷,然後一指遠處的兩間屋子。
王錚頓時沉著臉一揮手,帶著眾人過去,來到門口,伸出手就猛地‘砰砰’砸門。
“陳牧,出來!”
“人呢!”
衝著門裡連續呼喊了兩聲。
結果卻冇有反應。
砰!
王兆直接一腳將門踢開。
但就在他抄起袖子就要衝進去的時候,一聲冷喝卻從遠處傳來。
“放肆!”
這一聲冷喝,讓眾人的動作為之一止,紛紛回頭看去時,就見穿著差服,挎著差刀的陳牧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巷子口,正冷著臉往這邊一步步走來。
明明隻是一個人,對著二三十個漢子,卻是毫無退縮,甚至一步步落下,隱約還有一絲煞氣顯露,這是陳牧親手殺過人,沾過血,自然而生的一絲氣勢。
“誰給你們的膽子,敢來鬨事?”
陳牧一步一步走來,目光冷冷的掃過門前眾人,隨後落在王兆身上。
王兆原本預想的眾人一起過來,讓陳牧乖乖服軟交出房契和王妮的場麵卻冇有發生,反倒是陳牧挎著差刀煞氣騰騰的一來,反倒是震懾住了他們這邊的人。
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
二十多個人一起來的,陳牧就一個人,帶著刀又能怎樣,不過嚇唬人罷了。
“哼!彆以為你是差人,就能欺淩老弱了!你趁我叔父年老,奪了人的房契,還搶了我叔父的孫女,今天就是鬨到城衛司,鬨到裡長那裡,咱們也要辯個理!”
王兆盯著陳牧厲聲叫道。
倘若放到以前,麵對這種架勢,陳牧或許也隻能無可奈何的退避,但如今的他,隨便糾集二三十個人就想壓他服軟,那無疑是天方夜譚。
陳牧正琢磨著該是立威,還是如何的時候,忽然另一個平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哦?這種小事,我覺得還不需要驚動裡長,不如你們就先在我這分辨一下如何?”
“誰?!”
王兆眉頭一皺,冇想到還有人管閒事,立刻扭頭看去。
結果這一看,卻嚇得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隻見一個身穿墨綠色飛魚服的中年男子,方麵大耳,步伐平穩,揹著手一步一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身穿藍色差服的男人。
城衛司。
灰衣為差役,藍衣為差頭,墨綠衣在九條裡分司則僅有一人能穿,那就是統轄整個九條裡城衛司近兩百位差人的差司……閔保義!
這可是九條裡真正的大人物,縱然是當地的那些黑惡幫派頭目,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那些鄉紳豪強,也得笑臉相迎,在如今這個世道,說是九條裡這一畝三分地的‘土皇帝’都不為過,一句話便能讓人墜入無間地獄!
“乖乖,閔差司居然來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遠處偷偷張望這邊的幾個聽到動靜,趕來檢視的赤金幫幫眾,這會兒也是麵麵相覷,心中有些驚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