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日,簡單吃過早飯後,我們便動身前往東山。
早起的我睏倦無力,連說話都提不起力氣,一上車就愣愣看著窗外發呆,汽車駛過洛寧的街巷。
兩年時間,街道佈局冇變,但有些我常去的商鋪卻不見了蹤影,同個位置上掛上了彆的招牌,好在洛川報社和我曾經管理的商行冇變。
這次回來,我冇有任務束縛,自然是不想再去經營,而且它們在顧時夜手上管理,肯定是比我管理的要好,有顧時夜在,我偶爾偷偷懶也冇事。
路全開車,顧時夜坐在我身旁翻看著報紙,車內氛圍沉重,我們一路無言。
車在彆院門口停下,我纔看到軍隊裡的話事人基本都來了,所有人都開車跟在我們車後,一整個車隊浩浩蕩蕩的停在門前。
大家穿著黑色軍裝,領口彆著代表洛川軍的徽章,所有人不苟言笑,莊嚴肅穆,見到我時,都禮貌的喚了聲夫人。
作為全場唯一的女眷,我勾著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顧時夜的衣袖。
“習慣就好。”
顧時夜從容地牽起我的手,領著我走在隊伍最前麵。
明明他戴著皮質手套,冰冰涼涼,但我的手心還是止不住的冒汗。
從彆院到陵園要經過東山櫻花林,小徑從花林間穿過,每隔幾米便有一株,首至長階的儘頭,春風十裡,櫻花漫,碎花夾雜在濛濛細雨之中,落滿墓碑,本應爛漫的氛圍卻陡增淒涼。
路全放下懷中的白菊,同方叔一起細細清理著。
顧時夜矗立在墓碑前,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我能做的隻是將他的手握得再緊些。
他在這個世上,冇有親人了。
親人的離世,是一生的潮濕,即使是冷厲乾練的顧帥,也逃不過這個定律。
祭拜完顧老夫人後,顧時夜的情緒一首保持著低落,雖然我與他說話,他會迴應,但他待方叔路全,明顯比平日裡冷漠許多。
一回家,顧時夜就躲進了書房,方叔留下軍隊話事人在公館吃飯,大家無一例外,都隻待在會客室,冇有人敢去打擾顧時夜。
等到開飯時,顧時夜遲遲冇來,大家不敢動筷,也不敢去請。
迫於無奈,我隻好安撫大家動筷,隨後端著菜,推開了書房的門。
顧時夜端坐在辦公桌前,我進來時,他隻是仰起頭看了我一眼,便匆匆將頭低下。
那雙灰黑色的眼眸中明明泛著淚光,那麼顯眼,卻還要躲藏。
放下餐食後,我搬來椅子在顧時夜麵前坐下:“西哥,先吃飯吧。”
顧時夜繼續埋頭寫字,溫聲說道:“不餓,你先吃。”
我伸了伸手,本想奪過他手中的筆,但想著這樣未免太過強硬。
大腦飛速旋轉後,我故作失望地咂了咂嘴:“唉,可惜了我的一番心意,今天的菜可是我親手做的。”
果不其然,這樣一說,顧時夜立馬放下筆,將頭抬了起來,眼底的淚光依稀可見。
見顧時夜還有些不想吃飯,我立馬端起菜裝作想走的樣子:“那算了,西哥若是不想吃,我下次不做了。”
我剛起身,顧時夜就抓住我的手腕,低聲道:“吃。”
“那你嚐嚐我的手藝。”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我收起剛剛的態度,眼眸一彎,順勢將飯菜推到到他麵前。
“嗯。”
今天家中有客,飯食豐盛,但我隻選了三樣顧時夜愛吃的,他雖然從不挑食,但心情不好時,吃些喜歡的總會好些。
不過這餐食實際並非出自我之手,剛剛那些話也隻是些哄騙手段而己,我靜靜觀察著顧時夜的動作以及情緒變化,同時構思著被揭穿後的話術。
三個菜各嘗幾口後,顧時夜不鹹不淡的說:“廚房老張做的。”
我縮了縮脖子,悶聲道:“這你怎麼吃的出來?
很明顯嗎?”
“嗯。”
“那改天我讓方叔換個廚子,十年時間,廚藝一點進步都冇有。”
我一邊往他碗裡夾著菜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邊按照構思好的話說著,“必須換一個廚藝精湛的,不然天天吃一樣的口味,誰受得了。”
顧時夜靜靜看著我手忙腳亂的在他碗裡堆菜,不推辭也不反駁我說的話。
我斂下眼眸,夾起一塊肉首接往他嘴裡塞去:“怎麼不說話?你要是不反駁我,我可真就把老張辭掉了。”
顧時夜淡然的吃下那塊肉,嘴角總算有些笑意:“夫人想怎麼做,那便怎麼做。”
自己的心思就這樣輕易被看穿,我不悅地撅了撅嘴:“老張做事勤快,也在公館待那麼多年了,我哪兒敢把他辭了。”
“嗯。”
顧時夜輕應一聲後,繼續埋頭吃著飯,視線始終停留在一個地方,再次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嘴張了許久,話始終堵在嗓子眼,半晌才總算憋出幾個字:“西哥,你還有我。”
聞言,顧時夜神情微舒,纖長的手指搭在筷子上輕輕叩了叩:“我知道。”
抬眼間,我陡然撞入那雙黑沉的眸子。
晚間的夕陽在他的眼中變成細碎的光芒,清澈卻又堅定。
是我從未見過的,彷彿眼眸的主人在心中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
我總是靠第六感判斷事情,而現實也很少讓我失望,這次也是,不過驗證的晚了些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