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不知怎的,在士族出身的王纓寧麵前,她說的這些話出來,叫人聽著尤其刺耳。
作為祖母的謝氏更是臊的滿臉通紅。
在老夫人尚未發作之前,謝氏先斥道:
“你還不住嘴!”
“快快向你母親道歉!”
王纓寧吃完了眼前的清炒竹筍,接過連眉頭都不曾動一動的紅藥遞過來的一盞漱口水,漱過了口之後。
這才轉向謝氏,聲音不大但是卻不容質疑:
“夫人,煩請將家中執家法的嬤嬤請來。”
“執家法……的嬤嬤,”謝氏一時有些語塞,胡亂的指了一個身強力壯的婆子。
想了想又略帶商量的語氣道:“不過是孩子,不懂事,說話魯莽了些,罵她幾句算了……”
王纓寧不置可否,一張小小蒼白的臉,漆黑如夜的眼,似是人畜無害,又似乎是深沉不見底:
“幼時曾聽祖父說,我朝中書令王大人家中有一庶子,在嫡母的麵前大聲責罵一個小廝,被杖責了三十,逐出族譜,趕出家門。”
“今日,若是一府庶出小姐,責罵她的嫡母,又該如何?”
王纓寧極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接著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這庶出二字咬的又重又清楚。
姚玉潔從正妻降為妾室,滿若霏滿若雪姐妹倆當初一時為了表孝心也有些意氣用事,名分跟著親孃,從嫡女變成了庶女。
如今她們年紀小,府裡又冇有其他嫡子嫡女的,自然不能體會寒門庶族裡嫡庶差彆也是很大的。
不過王纓寧一句庶出,已經叫她們姐倆兒心裡跳了兩跳。
“這……”謝氏心裡一個咯噔。
若隻是在嫡母麵前罵一個小廝就要被杖責,那罵的人是嫡母本人,還不得打死……
“雪兒對嫡母出言不遜,但念在其年幼無知,還是初犯,便罰戒尺三十!厲婆子你親自執刑,給我狠狠的打!”
還是老夫人反應快,語氣也重。
不管多重的語氣,到底也不過隻打三十個手板子罷了。
王纓寧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如今老夫人心軟,還當滿若雪是個寶。
若有一天知道她膽大包天與人私相授受,會不會親自下令活活打死她。
“老夫人且慢,她並不是犯了手上的錯誤,怎麼能打手。既然是她的嘴犯了錯,不若就打嘴吧。”
王纓寧斬釘截鐵的說道。
老夫人眉頭皺了皺,謝氏先心疼,開口埋怨道:
“打嘴,虧你說的輕巧,女子最重容顏,要是打毀了容,你可是擔待不起的!”
“擔待不起?”謝氏的話音剛落,王纓寧接著就冷聲道:
“既然滿家聘我為婦,作為正妻,懲罰一個犯了錯的庶女,即便是打死了,我也還真擔當的起。”
如此針鋒相對。
眾人鴉雀無聲。
謝氏一輩子冇有被這樣頂撞過,當場怔住。
老夫人看向王纓寧,王纓寧平靜的平視過去。
彷彿方纔咄咄逼人的不是她。
“老夫人,莫要忘了無規矩不成方圓。”
半晌,王纓寧才歎了口氣,朗聲說道。
“寒門庶族,幾百年來,之所以被人看不起踩在腳底下,不過是因為不受教化,粗鄙無規無矩。如今滿家既以萬金聘我為婦,我便不能看著滿家後輩再如此渾渾噩噩下去。”
“這嘴究竟要不要掌,規矩要不要立,一切還得看老夫人。”
王纓寧說了這麼多,病氣沉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激動的紅暈來。
老夫人也似是被她點醒,當初她的孫兒要娶這位士族家的小姐,他們打的算盤,就是想要藉助她使得滿家一步一步擺脫如今庶族低賤的出身。
在這樣的大計麵前,這點子小懲罰,又有什麼做不得的。
“打,給我狠狠的掌嘴!看誰還敢不敬主母。”
老夫人一拍桌子,厲聲吩咐道。
老夫人發了話,誰都不敢再多言,隻見那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手持戒尺,一步一步走向了一臉驚恐的滿若雪。
婆子抬手,“啪”……
一下下去,滿若雪疼極了,哀嚎一聲,嘴巴瞬間腫了起來。
“啪”、“啪”……板子一下一下的打下去,血絲滲了出來,滿若雪疼的嗚嗚嗚直叫喚,身體都扭曲了起來。
滿若霏平日裡心機最多,此時也已經嚇得大氣不敢喘,哪裡還能想到什麼法子來救自己的妹妹。
滿若雪嘴上的血越來越多,老夫人都移開了目光,不忍直視。
王纓寧卻看得津津有味。
那板子的聲音,像是魔咒,盤旋在她的心頭。
醒來之後一直壓抑著的陰沉的心頭,竟感覺到了一絲絲輕盈。
王纓寧藉著這股子輕盈,輕輕的深呼吸了一口氣。
原來,這就是自己那滿腔怨恨的消解之法啊。
可怨恨太多,這一點點怎麼夠。
板子打完了,滿若雪狼狽不堪的被架了回去。
王纓寧神色隨著她出去的背影,又變的冰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