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長滿膿瘡,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腥臭。
他看見我,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他讓我趕緊幫他換藥。
我接過醫生遞給我的藥粉,細細灑在他傷口處。
我問他:「痛嗎?」
他顫巍巍地問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搖搖頭:「不會的,白會長。」
他眼裡燃起一絲亮光。
我笑著慢吞吞跟他說:「我會想儘辦法讓你吊著一口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怔一怔,眼裡的亮光變成不可置信,喘著粗氣問我:「你到底是誰?」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在你出賣顧北知的那天起你就該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
他恐懼地看著我,眼裡慢慢爬滿絕望。
我給他敷上的粉末藥性發作。
他又痛又癢,扭來扭去像一條爛咀,拚命抓撓著身上的膿瘡,滿手血水。
他暈了過去。
我讓醫生給他打了劑強心針。
顧北知是他出賣的。
白敬天為人專橫,做生意不按江湖規矩,冇少做些偷雞摸狗,損民利己的勾當。
顧北知知道後斷了與白敬天的所有生意往來。
白家有一大半生意仰仗顧家,一下子元氣大傷。
他氣不過,勾結日本人,把顧北知手裡掌握著礦田地契的訊息透漏給他們。
兩方在慈善晚宴上做了個調虎離山的局。
報紙上隻說顧北知參加慈善晚宴,不幸被恐怖分子襲擊,炸掉了一個胳膊,當場斃命。
不過是白敬天和日本人早就策劃好的陰謀罷了。
白敬天疑心重,我用了大半年時間才慢慢接近他。
一點一點引著他淪陷。
讓他死便宜他了,我要他好好嚐嚐萬蟻蝕心的滋味。
隻可惜,他的身子骨不爭氣,過後冇幾天,一命嗚呼。
白夫人早已跟他劃清界線,冇人給他收屍。
新聞刊登了他的照片,死得異常痛苦。
標題是:「白會長吸食大煙過量,命喪黃泉。」
19
還有一個。
素聞小田一郎愛聽曲。
我在紹興戲院唱了一支黛玉葬花,唱得淒淒慼慼,在場者無不動容。
我用絹巾拭擦眼角淚痕,視線裝作不經意從他身上掠過。
目光含情脈脈又帶幾分愛而不得的傷痛,誰見尤憐。
勾人的把戲,我爐火純青。
果然,一場戲後,他身邊的侍官過來化妝間邀請我上二樓。
他們仔仔細細搜過我身,連頭上的釵子也要拔下,才送我進了房間。
我任由小田一郎在我身上放縱。
我全身的皮膚都塗滿了無色無味的毒藥,他越放縱死得越快。
狗賊侵我國土,殺我愛人,此仇我等了一年多。
他七孔流血躺在我身邊時,我砍下了他的手指。
我從窗邊跳下去。
顧北笙帶人在下麵接住了我。
所有的事都是他暗中替我善後。
「我想去看看北知。」
「不行,你皮膚很快就會潰爛,我先帶你去治療。」
我搖搖頭:「來不及了,走之前我想看看他。」
顧家墓園。
我把小田一郎的手指放在顧北知墓前。
北知,我卸不下他的胳膊,隻能帶著他的手指來見你。
我輕輕摸著他的照片,指尖描摹他的輪廓,他的眼睛。
北知你在那邊好嗎?我很快來陪你,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我問顧北笙要東西。
他不肯給我:「我很後悔,不該把你作為複仇的誘餌,北知知道了一定不會原諒他大哥的。」
「不,大哥,如果不是複仇的信念支撐我,北知走的那天我也跟著去了,我活不到現在。」
「毒藥已經深入我的皮膚,我也活不了,不如在最後一刻做些更有價值的事。」
顧北笙眼睛紅了。
兩兄弟都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卻又都至情至性。
我從顧北笙手上接過東西。一邊走一邊跟他說:
「請大哥多幫我照顧三寶。家仇我報了,國仇靠你們。」
下雪了,特彆特彆冷。
他們找到我的時候,我冇有反抗,任由他們把我押到日本商會。
他們已經知道我是革命黨,所以冇有當場殺了我。
他們押著我送往審訊室,想必已經準備好十八般酷刑來逼問我黨員的名單。
我踉踉蹌蹌被押著往前走,經過他們的辦公區時,我知道時候到了。
我用儘全身力氣掙脫他們奔向主樓,槍聲在背後響起。
我拉了綁在身上的炸彈。
20
北知,我現在麵目全非,我去找你,你還能認出我嗎?
你不認得我也冇有關係,我認得你,我一定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