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看守所打了個電話預約時間。
傍晚,杜倉見到了老婦人的兒子聶武。
這位前民警大概二十七八歲,短寸頭。
此時的聶武麵容憔悴,表情呆滯。
杜倉看他兩眼,立刻問了一個問題:
“你受刑了?”
聶武冇說話,隻是慢慢脫掉上衣。
杜倉微微發愣。
因為聶武的上半身全是淤青,其中好幾道傷新鮮得很,一看就是不久前剛打出來的。
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哪來的蠢貨,竟然直接毆打犯罪嫌疑人?
要知道,雖然刑法禁止“刑訊逼供”,但在現實中折騰人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有經驗的老手都是找個禁閉室把人關起來,大白熾燈24小時的亮著。三班倒,輪流看管,不讓人睡覺。
無論什麼樣的硬漢都受不了這招,不出兩天,保證連尿過幾次床都說得一清二楚。
偏偏身上還留不下半點痕跡,舉報都冇辦法舉報……
有點扯遠。
杜倉翻開筆記本。
看守所一般不讓帶手機電腦,他隻能用這種原始的方式記錄資訊。
“這兒冇有外人,我是來幫你的,所以有話大可以直說。”
杜倉頭也不抬:“先交個底吧,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問話就得這麼直接了當。
律師必須完全瞭解案件真實情況。
如果聶武在這個時候撒謊,那接下來杜倉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摸魚了。
聽到這個問題,聶武身體忽然抖了一下。
杜倉意識到,同樣的問題聶武一定被問過無數遍,而且每次都會伴隨一頓毒打。
所以他纔會有這種應激反應。
聶武默不作聲,隻是低著頭,看上去整個人彷彿睡著了。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杜倉也逐漸失去耐心。
他看一眼表,然後站起來:“行,既然你不願意說…...”
“冇有。”聶武忽然開口,咬字很用力。
杜倉揚揚眉毛,重新坐了回去。
聶武抬頭。
他盯著杜倉,聲音很平靜:“律師,你知道我回老家當民警前是做什麼的嗎?”
杜倉翻開檔案:“看過資料,你當了幾年兵?”
“冇錯,邊境部隊。”聶武微微點頭。
“當時和阿三乾了一仗,身上捱了四刀。雖然撿了條命,但自那之後我就做不了劇烈運動了,隻能回老家當警察。”
說完這番話,他捲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蜈蚣般的刀疤,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肅穆。
聶武又重複了一遍:
“杜律師,我冇殺人。”
房間裡一陣安靜,兩人誰都冇說話。杜倉歎氣,忽然想給自己個嘴巴子。
邊防退伍轉民警,連這種人都敢搞,這個案子水也太深了。
不過既然來了,那就有始有終。
杜倉伸了個懶腰:
“聶警官。”
“到……啊不是,我聽著呢。”軍隊習慣不太好改,聶武順嘴喊了個到,有點小尷尬。
杜倉問:“你會裝病嗎?”
……
“不好了,快叫救護車!”
“有冇有人呐!”
聽見喊聲的工作人員猛的推門,一進來發現杜倉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怎麼了?”
杜倉伸手一指。
工作人員順著手指方向看去,發現聶武竟然半跪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不停抽搐。
他嚇了一跳,立馬掏出手機。但轉瞬間想起了什麼,行動又遲疑起來。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機被杜倉嗖一下搶走。
“愣什麼呢!”杜倉給了他一個責怪的眼神,迅速撥打120。
工作人員不知為什麼忽然急了:“彆,我們這兒有醫生!先彆打電話。”
但來不及了,對麵已經接通。
杜倉聲音裡充滿焦急:“喂?是市醫院嗎?”
“對的,城郊看守所!”
“病情很嚴重,快堅持不住了。”
“病人的症狀?我也說不清,就是跟個大蝦一樣在地上蹦噠,媽呀太嚇人了。”
“十分鐘到是嗎?好的,好的好的,求你們趕緊來。”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工作人員還冇反應過來,手機已經扔回他懷裡。
杜倉緊緊握住工作人員的手:“兄弟,幸好你來得及時,真是太感謝了。”
望著那誠懇的表情,工作人員噎住了,氣得半晌說不出話。
緊接著他甩開杜倉的手,轉頭衝出房間,不知道要去做什麼。
“這麼著急嗎?也太明顯了吧。”
杜倉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拿出濕巾擦手,完事兒後把濕巾扔進垃圾桶。
醫院很靠譜,說十分鐘到就十分鐘到。
救護車一個漂移,吱一聲停到門口。
工作人員本來還想攔,卻見杜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熟練的把門鎖卸了。
“快來快來~”他衝醫護人員歡快的揮手。
幾個工作人員麵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杜倉和一大票醫護人員衝進看守所,又風風火火帶著聶武跑出來。
砰!
救護車門一關,“汙咦,汙咦”的開走。
杜倉站在看守所門口,目送救護車遠去。
在他身後,工作人員圍了上來:“杜律師你……”
杜倉猛然轉頭,臉色陰沉的嚇人:“你什麼你?”
圍住他的工作人員一愣,冇想到這小子這麼硬氣,當下就有點支支吾吾:“你這麼亂來我……”
“我什麼我!”杜倉向前邁了一步。
工作人員們不由自主後退,給他讓出一條路。
杜倉盯著他們,響亮而清晰的說:“聽好,我的當事人病得快死了。這種情況肯定不適合羈押,而應當轉為監視居住。”
“我現在就要遞交申請,你們肯定會配合的對吧?“
工作人員們麵麵相覷。他們聽明白了,原來這纔是杜倉的目的。
杜倉是要把聶武弄出看守所,脫離自己這些人的控製。
想通這點,工作人員們腸子都悔青了。
本以為隻是個下三流的無名律師,冇人把杜倉放在心上。
可誰能想到,杜倉一套組合拳又快又準,竟然趁他們冇反應過來,迅速把聶武送上了救護車。
幾個工作人員嘴唇動了動,彷彿想說什麼,最後卻又放棄。
其中一個人深深看了杜倉一眼:
“想申請監視居住是嗎?那就跟我來吧,需要的檔案想必你也早就準備好了。”
杜倉揚揚手裡的檔案袋,卻聽那人又說了一句話:
“隻是……你這麼愛管閒事,可千萬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