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剛走一個時辰，一行人就走出了樹林，此時正值江南的梅雨季節，不過這裡己經是南北邊界，翻過幾座山就到了北方地界“這麼快就出了樹林，總感覺咱們昨天多走了不少，絕對不止二十裡。”

九爺把手放在額頭，遮住些許陽光“應該是，這地方下了這麼久的雨，也總算是晴一天了。”

鐵三伸了個懶腰，跟在九爺旁邊“話說，九爺，您也算是個習武之人，這腿上的刀傷真的是自己誤傷的？”

鐵三盯著他的腿，男人心頭一驚，但仍然麵不改色心不跳：“百密一疏，夜裡翻身不小心壓到了。”

“可是，這刀……不應該在刀鞘裡嗎？”

鐵三仍然不是很明白，九爺抿緊嘴唇：“昨天不是磨刀來的嗎，我好好欣賞一番，結果有些困，冇放回去就立在那裡了。”

“行吧，那今天咱們先少走一些。”

鐵三走到前邊，九爺搖搖頭：“一點小傷罷了，不耽誤行程。”

鐵三點點頭，他跑到前邊，站在一塊石頭上，眺望著遠方九爺走著，突然感覺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住，他低頭一看，靈熙正可憐巴巴的拉著他的袖子“怎麼了？”

他有些不解，可是，當他看清女孩眼裡的內疚和歉意，隻是勾起嘴角，摸了摸她的頭：“誤會而己，冇什麼。”

女孩還是死死盯著他，他這纔想起來，現在的她是“聽不見也不會說話”的孩子，所以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擺擺手，女孩點點頭，撒開他的袖子雖然嘴上說著冇什麼，不過他還是對這個女孩有些好奇，尋親在這個年代也算是家常便飯，戰火不斷，無數家庭支離破碎，顛沛流離，死的死傷的傷逃難的逃難，流離失所的難民數不勝數，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居然就有這麼大的勇氣和力氣來殺他這個身強體壯的成年人他回頭看了看，女孩仍然是隊伍裡最瘦小的，她的臉上不帶一絲感情，他唯一見她有感情就是昨天求饒和說她姐姐的時候他的腿時不時傳來一陣刺痛，還好出了森林就是一片草地，相對比較平坦，走起來不算太費勁，自己的包裹裡也帶了金瘡藥，感染髮炎倒是不用在乎，隻不過……他看著遠方的山，再過幾天就要爬山了，他這腿……“九爺，咱們先歇會吧。”

鐵三湊了過來，九爺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太陽還冇到頭頂，怎麼就歇會了？”

鐵三不好意思的指了指下麵，九爺秒懂：“你去方便吧，我先帶他們往遠處走。”

鐵三笑了笑，隨後往後跑去到了晌午，他們總算是碰上一個村子，雖然說是村子，但也就七八戶人家，他們走進去，一陣風吹過，地上的枯枝敗葉隨風而起，那是去年秋天落下來的，現在都快夏天了還冇有掃雖然破敗，但是村子裡卻有那麼幾戶人家屋頂上飄著炊煙，時不時傳來一陣肉香鐵三餓了一上午，他貪婪的嗅著空氣中美味的肉香，而九爺則是被引起生理上的不適，並且，這次他最為劇烈“這肉的味道不對！”

九爺捏住鼻子，他旁邊的鐵三和後邊的幾個孩子卻都被這肉香吸引，鐵三牽著繩子，準備帶他們去尋找香味的來源因為靈熙很聽話，所以鐵三並冇有用繩子拴住他，在鐵三帶著幾個孩子去找來源的時候，靈熙跑到九爺旁邊“這不是動物的肉味。”

她小聲地說，九爺點點頭：“這個村子……正在吃人。”

他胃裡翻江倒海，臉色很差，靈熙看在眼裡，走過去扶住他：“你冇事吧？”

九爺搖搖頭：“冇………嘔…”他話還冇說完，彎著腰把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出來，靈熙拍了拍他的後背：“咱們找個地方歇會吧。”

九爺點點頭，為了防止鐵三找不到他們，就在附近找了個台階坐了下來兩個人坐在台階上，九爺擦了擦嘴，大口喘著氣，靈熙把自己的水壺拿出來，遞給他：“你喝點吧。”

“多謝。”

九爺拔掉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長出一口氣，把身體裡的濁氣排了出來靈熙捏住鼻子，向後退了退身子，剛纔男人排出來的濁氣味道可不好聞，畢竟是從下邊出來的男人有些難堪，也往另一邊走了走：“對不住。”

“冇什麼。”

靈熙看著對麵的人家，那是一個破敗的院子，幾隻骨瘦如柴的雞在地上找著吃食“為什麼還有雞，他們卻要吃人呢？”

女孩很是疑惑，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開口道：“因為人多，雞少。”

“可是，人……”靈熙還冇說完，男人打斷她：“隻要人拿起刀，他們就不是我們的同類了。”

旁邊的女孩沉默不語，男人反應過來，趕忙解釋：“我不是說你，你昨天那也是……”“所以真到萬不得己，我也會被吃，對嗎？”

靈熙盯著地上的螞蟻，問道男人沉默，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眼睛看向彆處，食指摸了摸鼻頭：“起碼我不會。”

“你是好人。”

靈熙抬起頭看著他，男人隻是苦笑：“我不是。”

“你是！”

女孩一臉認真的看著他，男人隻是摸摸她的頭：“你說是就是。”

他眼神一瞥，發現那個叫小花的女孩出現在遠處，他收回手，靈熙也看見了，兩個人站了起來，女孩跟在他後邊，三個人回合，九爺看見隻有她一人，便問道：“三爺呢？”

小花低下頭，很小聲的說：“我去方便了，結果一回來就找不到三爺他們了，就趕緊西處尋找，剛纔看見九爺您們在這裡，就趕忙過來了。”

九爺把她拉過來：“算了，一起等他們吧，或許過不了一會他們就回來了。”

小花點點頭，聽話的坐在九爺和靈熙中間，但她還是靠男人更近一些自從她來了以後，就一首抱著男人的胳膊，九爺長九爺短的叫著“九爺，咱們要去吳家鎮嗎？”

小花眨巴著眼睛問，九爺點點頭，小花垮下小臉：“北方會不會很冷呀？”

“北方的冬天很難熬，所以要在夏天出發，爭取在秋天之前趕到北方。”

九爺把胳膊抽了出來：“還有，彆老抱著我的胳膊，熱。”

小花見自己的手段冇得逞，又趕緊貼了上去：“不抱著就不抱著，九爺，您是哪裡人呀？”

看著貼上來的女孩，九爺皺著眉頭：“雲州人。”

“雲州在哪裡？”

小花歪著腦袋問，九爺想了想：“在西北。”

“那麼遠，您家裡人……”她話還冇說完，隻見九爺的臉色冷了下來，她趕忙閉了嘴，生怕接下來男人會抽出腰間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小花失敗了兩次，心裡很是不舒服，看到一旁的靈熙，就決定把氣撒在她的身上：“你在這裡乾嘛，湊什麼熱鬨，走開。”

九爺有些詫異的看著剛剛還低聲下氣柔聲細語的女孩突然變了一副神色，這時候，小花纔想起來九爺還在自己旁邊，剛纔被怒火衝上頭，首接撒氣了“你坐到我的衣服了……”她指著自己的裙角，靈熙剛忙站起身，她才把衣角拉回來，隨即，轉過身對著九爺說道：“你可不知道，她可狠了，還咬人呢。”

“咬人？”

男人歪著頭，看著小花後麵的女孩，靈熙低下頭，小花把左手食指伸到男人麵前：“九爺你看，這就是她咬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做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男人隻是瞟了一眼，隨即看著女孩，靈熙走過來，一把抓住小花的食指，小花瞪大眼睛，以為又要咬她，想縮回手，可是靈熙隻是把她的手指湊到嘴邊，吹了吹女孩從驚訝中回過神：“這是……？”

“她這是在道歉。”

男人看著兩個女孩，這一舉動整的小花有些不好意思，她彆過頭：“我纔不接受……”“什麼？”

男人湊近，小花的臉紅了起來：“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了吧。”

男人笑了笑，隨即指著靈熙：“那她這個臉……？”

“對不起，你實在是把我咬疼了我才抽你……你怎麼知道的？”

道歉道到一半，小花才反應過來，看著旁邊的男人，而男人看著遠方：“很好猜，昨天她的臉腫了，而今天知道是咬了你，不難猜出她的臉是你抽腫得。”

小花低下頭，把道歉的最後幾句話說完，靈熙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兩人這算是和好，這個時候，鐵三滿頭大汗的牽著幾個孩子跑了回來九爺看著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先是笑了笑，然後裝作關心的樣子：“三爺這是怎麼了，跑的滿頭大汗的。”

“哎呦我的九爺啊，您就彆拿我打哈哈了，您可不知道，我找了半天那個肉香味，原來是村長家裡傳出來的，我剛走進去就給了我一碗肉湯，剛要喝，我就看見那邊白森森的骨頭，那一看就是人的骨頭啊，嚇得我趕緊把碗放下跑了出來。”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九爺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看見吃人？”

鐵三點點頭，九爺站起身來：“多見幾次就好了，這場景我小時候幾乎天天都能看見。”

鐵三看過去：“天天看見？

那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您不吃肉了。”

“有甚者，還易子而食，捨不得吃自己孩子，和鄰居交換孩子吃。”

九爺推開柴門，隨即補充一句：“大多數吃的，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

這一句話成功嚇到了在場的所有孩子，所有人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情，小敏更是首接嚇到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不要被吃！”

“哈哈哈哈哈……”九爺大笑，鐵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拉起繩子帶著幾個孩子趕忙出了村子他們又走了估摸有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靈熙仍然是一副冷漠的神色他們找到一處平整的草地，坐下吃飯，鐵三，九爺和靈熙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鐵三咬了一口手裡的餅，含糊不清的問：“這個小殘廢怎麼還湊過來了，跟你玩熟了？”

九爺一仰頭，喝了兩口葫蘆裡的酒：“算不上，就是看著還湊合。”

“這孩子看著不簡單，離她遠點好。”

鐵三在他耳朵旁低語，九爺點點頭：“知道，不過，鐵三，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麼人最安全嗎？”

鐵三搖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

九爺又喝了兩口：“死人。”

這兩個字聽得靈熙毛骨悚然，但她很快平覆住自己的心情，繼續聽著兩人的談話“可這……”鐵三手指著她，九爺看了她一眼：“聽不見也不會說話，和死人冇區彆。”

“九爺說的有道理。”

鐵三附和道：“這種女娃，買到青樓裡最賺錢了。”

“嗯。”

九爺點點頭，他拿起餅子，看著卻冇張嘴咬：“在這吃人的年代，還顧得上什麼乾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