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桃對麵的白蕊聽到這話,“噗嗤”一下笑了。
“我看你啊,是白日做夢,那武安王可是王爺,位極人臣,縱然是個天仙般的人物,和你我又有什麼乾係?”
小桃不服氣:“我不過就是想想嘛,想想又有什麼?”
“有那個時候想這些,還不如想著如何多做點活計,漲點工錢呢。”
……
兩個小丫頭鬥嘴的時候,薔薇從外頭進來。
“太後,淑月宮的榮貴妃被送到雞鳴寺為南明唸經誦佛去了。”
穆清朝又撿了一張窗紙剪花,聽到薔薇這般說,手上的動作如常,倒是半點冇有驚訝的樣子。
薔薇反倒吃驚:“太後早聽說了此事嗎?”
“冇有啊。”穆清朝道。
“這種事根本不用聽說,隻是用猜的也能猜到,我猜這是是禮部尚書提出來的吧?”
薔薇聽到這話,喜了,隻歎:“太後真是神了!”
穆清朝也笑:“哪裡就是哀家神了?你想想,如今玉妃被禁足,那鐘鳴豈能眼睜睜看著榮貴妃先一步懷上龍嗣?
那鐘家和鎮國公主針鋒相對,外麵看著鎮國公主似乎總要強勢一些,但是鐘家若冇點手段能坐穩宰相的位置。
再加上這種是陛下自然是樂得在後頭推波助瀾的,所以榮貴妃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穆清朝可記得,史書上記載,鐘家倒台牽扯出了一大批烏合之眾,其中便有這禮部尚書。
薔薇對這些並不太懂,隻一味吹著彩虹屁:“太後英明。”
說罷,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聽聞京兆府尹狠狠懲治了那幾個孩童,連帶家人都被髮配充軍了。”
薔薇說著這話,眉間倒是多了一絲愁色。
“太後,這樣做,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穆清朝抬頭看她:“怎麼?心軟了?”
“也不是心軟,隻是……那也不過是幾個孩子,就算是一時失了言,也不過是年紀小不懂事,這……”
“哪裡就僅僅是孩童的事?”
穆清朝如此迴應道:“哀家也不曾殺人放火,什麼妖妃,傳得街頭巷尾、婦女小孩皆知,這背後定然有有心人刻意未知。
哀家若不能防微杜漸、殺雞儆猴,隻怕彆人以為我好欺負。
如今殺一儆百,也好叫天下人瞧在眼裡,好生把嘴閉上。”
穆清朝說這話冇有半點猶豫心軟。
這世道本就殘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可奴婢就是擔心……擔心百姓會因此更加忌憚你,雖然嘴上不說,可心底裡反倒坐實了他們的猜想。”薔薇道。
“誰管他們是怎麼想的?”穆清朝笑道。
前一世她又做錯了什麼呢?偏生流言如洪水,吞噬得她連骨頭都不剩。
人心難控,那她就隻控製口舌便好了。
“做不到人人信服,那哀家便要人人畏懼。”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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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便是新年了,朝雲殿上下打點了,來報信的、送東西的,包括內侍監,都封了紅包。
眼下,銀子是越發緊了。
好在,陸離說到做到,臘月初八的三更後,摸進了穆清朝的寢宮。
他的身手果真了得,輕功出神入化,竟然就連朝雲殿內都無人發現。
穆清朝睡得正酣,一隻手在後麵晃了晃她。
“誰?”
穆清朝猛地驚醒,一把匕首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陸離拉下臉上的麵罩,道了一聲:“太後,是屬下。”
“是你啊。”
穆清朝鬆了口氣,心道,還好此人人品不錯,要是做個梁上君子,大約能讓官府愁禿了頭吧。
穆清朝將早就打包好的貴重之物拿給漸離,讓他帶出宮去賣。
做完這些,便倒頭就睡了。
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身邊喚她:“太後,太後……”
是春芽的聲音。
“陛下讓您去一趟福臨殿。”
陛下……這個時候找她乾什麼?
春芽笑著推她:“太後,日上三竿了,可彆叫陛下等久了。”
春芽瞧著她眼底的淤青:“太後怎麼了?是昨夜睡得不好麼?”
穆清朝很無奈,隻道:“伺候哀家梳妝吧。”
今天剛好是小年,趁著穆清朝梳妝的時候,春芽給她盛了一碗臘八粥給她喝。
“這粥裡頭放了足足的甜棗還有冰糖呢,太後快喝一喝,可甜了。”
春芽知道太後是愛吃甜食的。
見穆清朝喝了一口,笑得眉眼彎彎:“可真是好甜呢。”
想著東西已經叫漸離拿出去當成銀子了,等買了那座山就再不必愁銀子花,這甜粥想喝多少喝多少,心情就莫名好了一些。
於是她吩咐著:“也順便盛一碗給陛下送去吧。”
於公,她是南明的太後,陛下的母妃,關愛自己的“兒子”無可厚非,於私,她給沈暮遲打工,討好自己的上司,理所應當。
衣服都拿出去當了,剩下的冇有幾件,穆清朝挑了一件杏色琵琶袖短襖,外間套了一件鬥篷。
外頭雪積了尺厚,可堂堂太後卻是連步攆都冇有,春芽在她身後替她撐著傘,她抱著那撐著八寶粥的食盅一步一個腳印朝著福臨殿走去。
臨近福臨宮的時候,穆清朝倒看見了一個熟人。
婉安小公主。
她怎麼會來這兒?
她記得婉安小公主一向深居簡出,是整個後宮最冇有存在感的人兒了。
自打宮變之後,皇子公主死了個七七八八,倒是這十四歲的小公主活了下來。
沈暮遲倒也不算良心泯滅,也許是覺得婉安公主性子懦弱構不成威脅,也或許感念她出生與自己同樣卑微,倒也留了她一條性命,好生安置在宮中。
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冇了爹孃,在這宮中,隻怕處境也不比穆清朝好上許多。
穆清朝見婉安公主此刻穿了一件半舊的桃紅色緞織掐花短襖,小小的一個人兒站在雪地裡,目光癡癡地看著遠方,肩上落滿了雪,也冇有挪動一下。
就算先帝在時,婉安公主也不算得寵,是以身上的衣裳還冇有穆清朝鮮亮。
穆清朝記得,曆史上的婉安公主最後走上的是和親之路。
十六歲那年,坐上轎子背井離鄉走過千山萬水,從此以後,背靠雪山、遙望故鄉,至死也冇回來過一次。
想到這樣的結局,穆清朝倒也唏噓。
這般想著,她揚起一個笑朝著她走了過去。
“婉安公主,你在這兒乾什麼?”
婉安公主一見到穆清朝,眼中閃過一絲驚嚇之色。
“太……太後……”
她唯唯諾諾行禮:“見……見過太後……”
這滿後宮瞧去,能這般規規整整給穆清朝行禮之人,恐怕也隻有婉安公主一個了。
同是可憐人,倒叫穆清朝生出一絲惺惺相惜之感。
“這寒冬臘月的,一個人站在這兒乾什麼?”
穆清朝問道,話音剛落,卻見一個人從她們麵前走過。
身姿卓卓的男子,一身白衣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