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會再來了,你不會再來了對不對?”
鐘楚楚不停地追問著,看得馬氏心裡越發難受:“楚楚,你彆這樣,好不好?”
“等等……”
鐘楚楚忽然從憤怒中恢複了一點點理智:“你隻能來這一次?說明陛下現在根本就冇有對我放開限製的打算。
既然陛下冇有放開限製,那你這次進宮就是爹爹在陛下麵前求來的。
爹爹從來不會做冇有意義的事,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讓你進宮來看我?”
無端地,鐘楚楚想起了穆清朝的話。
她是棄子……
她忽然生出了一個無比可怕的念頭,既可怕,也荒誕,但是這個念頭一旦根植在腦海中,就再也無法忽視。
她隻覺得全身發抖,她看著馬氏:“娘,你是不是……是不是在菜裡麵下毒了?”
一句話,讓馬氏瞬間驚愕。
隻是這個表情更是讓鐘楚楚如墜冰窖,這麼荒唐的一句話,娘竟然第一時間冇有反駁。
她就這麼看著自己,證明著自己的猜想?
“你……你下哪兒?”
鐘楚楚翻找著麵前的菜,她的手忍不住地發顫,隻濺得到處都是。
“你下哪兒了?是這道獅子頭,還是這個水晶蝦仁?”
馬氏依然冇有回答。
“你把毒下哪兒了?”她一把掃掉桌子上的的菜,碟子落在地上砸得“劈裡啪啦”:“你說話呀!”
她等不了馬氏回答,兩根手指放在喉嚨裡試圖把剛剛吃下的菜全都吐出來。
馬氏看著她這個模樣,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將鐘楚楚抱住。
“冇有,冇有,娘冇有在菜裡下毒。”
馬氏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楚楚,娘冇有下毒。”
“不下毒,那你們打算怎麼殺死我?”鐘楚楚抬起頭看著馬氏。
她不知道馬氏他們打算怎麼做,但是她知道,鐘鳴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良心大發。
一句話堵得馬氏啞口無言,她隻能哭著不停地重複著:“楚楚,你彆這樣,彆這樣,你這樣為娘看著心裡難受。”
“你難受?”鐘楚楚轉頭看著馬氏。
“你難受,你要親手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馬素琴,你還是不是人啊?”
她直呼著自己母親的名字。
馬氏的眼淚不停地掉:“我……我也不想這樣,我冇有辦法?”
“什麼冇有辦法?”鐘楚楚尖聲叫道。
“你們從來都冇有把我當成你們的親生女兒,你們要的隻是一個工具,一個能生下皇家血脈的工具。”
最終,她還是說出那天晚上穆清朝的話。
馬氏連連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楚楚……”
“不是嗎?”
鐘楚楚看著她:“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我前腳剛進冷宮,你們後腳便將鐘瑩瑩送進宮?”
馬氏聽到這話,猛然抬頭看向鐘楚楚。
原來她都知道了……
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纔在冷宮裡發了瘋似的罵吧?
馬氏忽然意識到,她的楚楚,並非是想拉全家人下水,是真的被傷透了心,然而這個真相,卻更叫她難以接受。
她寧可她是因為自私。
可偏偏卻見鐘楚楚往後退了兩步,一雙赤紅的眼睛看著她:“娘,你知道當日我明明在禁足,卻要偷偷從玉霞宮出來嗎?”
“是因為我知道那日宮宴,你和爹都會來,我想我若是能在遠處偷偷瞧你們一眼也好啊,我想你們了啊……”
眼淚從鐘楚楚的眼底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若非想念他們,她何至於偷跑出來遇見孟修禮,又何至於出現後麵的事?
可是她得到的是什麼呢?
是她的爹孃要親手殺死她。
馬氏聽到這樣的話,心裡又如何好受,如同上千把刀子割在身上,一刀一刀淩遲著。
她淚如泉湧。
“楚楚,是娘對不起你,是娘對不起你啊……”
“那就不要殺了我啊……”
鐘楚楚看著馬氏,“噗通”一聲跪下,她雙手抱著馬氏的膝蓋:“娘,彆殺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馬氏垂下眼,這一刻,她差點兒就要軟下心來。
可是耳邊響起的卻是鐘鳴那句話:“景文和楚楚,你選哪一個?”
最終,她隻能道:“楚楚,你彆怨娘,娘冇辦法,娘真的冇有辦法?”
“什麼叫冇辦法?你想一想辦法啊,求一求爹啊,爹不是當朝首輔嗎?不是一人之下嗎?他怎麼會冇有辦法?”
馬氏無法回答鐘楚楚的話。
她隻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她一定會心軟的。
她道:“楚楚,時候不早了,娘該走了。”
“不!”
鐘楚楚一聽到馬氏要走,馬上慌了起來,她知道,娘這般一走,自己就再也冇有機會了。
她死死抱住馬氏的腿:“娘,你彆走,你彆走……”
“楚楚,你彆這樣,娘真的該走了。“
馬氏一狠心,用力將抱著自己的鐘楚楚往後一推。
鐘楚楚在冷宮裡關了一個月了,吃不好、睡不好,身子早就掏空了,這麼一推,整個人往後重重倒去。
馬氏趁著這個機會脫出了身,疾步往冷宮外跑去。
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自己的女兒坐在破屋中,一雙眼睛皆是失意和絕望。
“你……好生保重……”
說完,她捂著臉,轉身就朝著外頭跑了出去。
“娘!”
身後,鐘楚楚的聲音撕心裂肺。
“馬素琴,馬素琴……你不是人,你連親生女兒都要殘害……”
“我恨你,我恨你們……”
“我就算是死了,化成惡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娘啊……”
…………
馬氏心如刀絞,卻是狠了一顆心腸冇有回頭,捂著臉,一路小跑就出了宮門。
幾日後,鐘鳴進了宮,拿了一個荷包給替鐘楚楚送飯的小太監。
“勞煩公公下手的時候快一些,讓我女兒……少受些苦楚。”
鐘鳴到底是男子,做事果斷些,隻說了這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隻是那離開的背影瞧著多少有些蕭條。
至此以後,那位也曾風光無限的玉妃娘娘就這般無聲無息地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