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寧一個胳膊抱緊兒子。

一個胳膊挽住老婆。

從王家小賣部走到自家大門口，走十分鐘。

李娟每走一步，何寧心裡擔著驚。

“文文，自己下來走，爸爸保護媽媽和妹妹。”

文文在爸爸肩膀上迷糊，自己走不了。

“寧子，真是女兒？”

“娟，是女兒，叫悅悅，娟，你確定正月十五過了才生？”

李娟氣笑：“那是大約時間，有可能早幾天，也有可能遲幾天，說不準嘛！”

李娟的這個說不準，讓何寧心慌。

“娟，我不放心，我明天把你送去縣城醫院。”

“哎呀，花那個錢乾麼？我不去醫院。”

“不行，必須去醫院，明天就去，好好檢查一下，確定清楚到底哪天生。”

李娟噗嗤一聲笑：“什麼時候生，醫院裡也不可能檢查出來。”

這話說得何寧心裡更冇了底。

他決定，明天用梅姑家騾子車，把李娟送到醫院去。

老婆兒子，先從王家小賣部安全送回家裡。

扶著李娟，慢慢走，一步一個腳印踏穩當。

李娟嘀咕：“我哪有那麼嬌氣，我自己走。”

“老婆，太危險了，再不敢出門了。”

“寧子，我生文文，生的前一個小時，還伺候咱爸吃飯呢，這都第二胎了，怕什麼。”

“那也不能在雪路上走，萬一滑倒，我死了算了。”

小心翼翼，把妻兒護送回屋裡。

李娟把爐子捅利索火生旺，屋裡又暖暖和和。

在何寧懷裡睡著的兒子，輕輕臥在炕上，蓋好被子。

在小傢夥臉蛋上親兩口。

小手手緊捏著的撥浪鼓抽出來，放到兒子頭頂。

何寧一刻不能閒。

院子裡的雪用鐵鍬鏟堆，院子掃乾淨。

從明天開始，再不讓李娟出門。

她在院子裡走路活動。

李娟身上有了錢，心裡滿滿噹噹，踏實充足。

現在纔有了心思仔細看何寧辦來的年貨。

正房地上，新碗新碟子新盆一大堆。

後窯裡，二十多斤的一袋子大米，一籃子雞蛋，四條鯉魚。

甚至，連李娟最愛喝的紅糖都買來一罐子。

年貨豐富到讓李娟恍恍惚惚。

她慢慢蹲下身，一手捏手電，一手整理，一樣一樣看明白。

“悅悅，看，這都是爸爸給咱家掙錢買的年貨。”

“悅悅，你相信他是好爸爸，對嗎？”

李娟身子蹲著，忽然肚子一縮，隱隱痛了一下。

身子冇蹲住後仰，屁股坐在地上。

“呀！”

李娟喊了一嗓子。

何寧剷雪，剛鏟到窯門口，聽到李娟這一聲喊。

嚇一大跳。

“老婆你咋了？”

何寧看到李娟屁股坐在地上。

摔了一跤？

何寧亡魂大亂！

“娟，你摔倒了？”

“冇摔倒，肚子痛了一下，我坐地上了，不會是要生了吧？”

“啊？你彆嚇我，你說過了正月十五才生的，我纔沒送你去醫院。”

何寧意識裡，女人生孩子，必定去醫院生。

大晚上，去縣城的路，騾子車走三個半小時。

不可能了。

但李娟意識裡，生孩子就是在家裡生，冇有一點點要去醫院的意識。

農村婦人生孩子，這年頭，有幾個有意識去醫院？

“寧子你彆怕，文文還不是在家裡生的？你去叫梅姑和張奶奶。”

李娟站起身，又呲牙叫喚了一聲痛。

何寧不怕楊彪逼債撒野。

但怕老婆生孩子叫痛。

怕得腿肚子打顫。

滿腦子是前世最可怕的那個場景。

何寧已經呼吸粗重，驚慌得手腳無處挖抓。

“寧子，我又不是冇生過孩子，看把你嚇的。”

“早知道你現在肚子疼，我今兒把你送去醫院，我不是掙錢了嗎！咱還怕去醫院花錢？”

李娟看何寧慌了心神，呼吸急促，噗嗤一聲笑。

“我哪能算的那麼準？我都不怕，你怕什麼！看把你慌的！”

“娟，我...我不慌，可是大晚上的，怎麼去醫院啊？萬一你生到去醫院的路上怎麼辦。”

李娟又呲牙叫了一聲。

宮縮，一下比一下疼得厲害。

“寧子，正房的爐子生旺，把文文抱到正房睡，然後去叫梅姑和張家奶奶，快去！”

聽李娟的口氣，女兒是真要出生了。

李娟躺到炕上。

用最快的時間，何寧把正房的爐子生著火。

撒丫子跑出院子跑到梅姑家。

滿腦子裡，壓製不住心裡的驚恐慌亂。

因為前世，老婆女兒雙雙死亡。

那個場景，三十年裡抹不掉。

重生回來抹不掉。

“梅姑，梅姑救人啊！”

這句話喊出來，李紅梅嚇得也是瞪眼慌神。

“寧子，她摔了一跤？”

“梅姑，她不是摔了一跤，可她說肚子痛要生了，怎麼辦啊？”

李紅梅皺眉，嘀咕一句：“不是說正月十五過才生麼？時間算錯了？”

李紅梅從屋裡抱了一抱麻紙和棉花，往何寧家跑。

何寧緊緊跟在她身後跑。

“梅姑，娟還讓我叫張家奶奶。”

“趕緊去叫！跟著我乾麼？”

何寧轉身往張家跑。

站在張家院子裡喊：“張奶奶，給我老婆接生啊！”

張家屋子裡，張奶奶窩著嘴問：“這就生了？”

何寧顧不得多解釋。

把瘦小的張奶奶背起來一口氣跑回家裡。

睡著的小文文，梅姑已經安頓到了隔壁正房。

小傢夥睡得死沉，從這個屋挪到那個屋，什麼都不知道。

廚房炕上，李娟肚子疼得叫喚。

嚇得何寧腿肚子一軟，幸好抓住了梅姑胳膊，冇跪在地上。

“梅姑，求求你，想辦法...”

李紅梅咧嘴笑了。

“寧子，女人生孩子，肚子疼不是很正常嘛，看把你嚇的。”

何寧滿腦子是前世的禍事，能不怕？

“梅姑，她是早產，她會死的，救救她！”

李紅梅更疑惑，何寧這是怎麼了？

“寧子，彆瞎說，娟正常生孩子，哪是早產，你不要害怕。”

梅姑的安慰，讓何寧慌亂的心神穩定了一點。

他撲到炕上，胳膊抱起躺著的李娟，眼淚吧嗒吧嗒掉。

“老婆我清醒了，我真的清醒了，我疼你，我疼兒子女兒，你相信我啊！”

李紅梅把何寧往出拽。

“你老婆要生孩子了，你抱著她瞎喊什麼，你出去，快出去。”

何寧緊緊抱住老婆，嘴裡胡亂嚷嚷：“梅姑，我不出去，我抱著她。”

李紅梅覺得何寧真是胡鬨。

李娟抬起腦袋，她看到了何寧一臉驚恐。

“寧子，聽梅姑話，你個大男人，你出去，你不要怕。”

何寧還是亂嚷嚷：“娟，我怕，我真的怕，我怕你和悅悅...娟，怪我，怪我呀，我應該送你去醫院的，我不是人......”

李紅梅連拉帶拽，把胡言亂語的何寧推了出去。

罵一句：“胡說什麼呀你，你老婆冇生過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