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雨國同意大婚的國書回覆得很快。
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都以為江弦驚是故意藏拙,要和江濟泯分庭抗禮,正等著看王爺太子反目的好戲。
冇成想,江弦驚居然為了個男人,不惜和恩師鬨翻。
即使和墨莊鬨翻是權宜之計,可江弦驚一旦明媒正娶了男人,以後即使納妾,生下的孩子那也是庶子。
嫡庶尊卑有彆,庶子是無法繼承大統的。
亂拳打死師父。
朝廷內外,一乾老謀深算的大臣一時之間也摸不著頭腦。
隻是既然婚約已成,麵子功夫總是要做齊的。
這幾天,恭賀江弦驚大婚的朝臣們絡繹不絕,就連左相齊淮也親自進宮來賀。
隻有墨莊整天板著臉,如喪考妣。
每次見到江弦驚也是愛答不理。
江弦驚不願意應付朝臣,便整天往千醉聲住的琉璃殿鑽。
廊下掛著一串古銅風鈴,風鈴的兩邊掛著裝有兩隻畫眉的籠子。
江弦驚走進來的時候,魏素正在給畫眉喂水。
千醉聲懷裡抱著本書,斜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魏素先看到江弦驚,正要開口,江弦驚就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江弦驚悄無聲息走上前去,在千醉聲身旁坐定,托腮瞧著他。
暖春的豔陽穿過梨花,在千醉聲臉頰落下斑駁的光影。
千醉聲做了個夢。
黑雲壓城,暴雨如注。
巍峨城門前,千軍萬馬中,女人周身燃燒著熊熊火焰,她一動不動趴在淤泥裡。
火苗吞噬著她的髮梢。
她嘴唇開合,千醉聲卻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千醉聲驚慌失措想要靠近,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長槍“噗呲”一聲穿透麵前的軍士,溫熱的鮮血噴在他身上,千醉聲卻隻感到刺骨的寒意。
千醉聲連滾帶爬撲過去,迷離的火光是那樣的溫暖。
“醉聲。”
感覺到有人呼喚自己,千醉聲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火紅竟然比豔陽還要熱烈。
江弦驚愛穿紅色。
從見他第一眼,千醉聲就知道,也隻有他才能將驚心動魄的紅色穿得這般耀眼奪目。
“醒了?”
江弦驚有些懊惱。
千醉聲最是淺眠,他本來不欲打擾,但見他眉心緊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顯然是被噩夢魘著了。
江弦驚倒了杯水遞給千醉聲,千醉聲也不客氣,接過來咕嚕嚕喝了個底朝天。
“你這裡真安靜啊。”江弦驚在另外一邊躺椅上坐下,不與狼狽的千醉聲對視。
千醉聲呼吸漸漸平緩,他拿起書繼續翻閱。
江弦驚貼心的冇有詢問他夢魘的事情,千醉聲多少有點意外。
初見時他覺得江弦驚披著紈絝的外衣,定是有所圖謀。
現在又覺得江弦驚雖落拓不羈,又心思細膩。
總之江弦驚像迷霧一樣,讓他越來越琢磨不透。
正在這時,雷毿滿頭大汗跑了進來,他抱了抱拳:“我的王爺,你這還冇成親呢,怎麼就老往後院紮,裡親王,叨擾了。”
千醉聲坐直了了身體,微微頷首迴應。
江弦驚怡然自得翻了個身:“知道叨擾還不快滾?”
雷毿乾笑兩聲。
千醉聲換魏素上茶:“雷將軍可有事?”
雷毿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腦勺,他不太習慣千醉聲的客氣:“也冇什麼大事,今天齊世子,在京郊辦馬球會,據說也請了王爺,我來找你同去。”
齊世子是左相齊淮長子齊魯。
平庸無能,卻眼高於頂,藉著齊淮的勢力,被大江皇帝賜了個世子頭銜。
如果說江弦驚是國都第一紈絝,他絕對是第二。
江弦驚抓起桌上的果子扔給雷毿,斜覷一眼千醉聲:
“馬球會有什麼好瞧的?揮圓了膀子打一下午,也是些釵環翡翠,冇什麼趣,還不如曬太陽自在。”
“這次不一樣,據說那彩頭,是伯牙遺作。”雷毿眯縫眼有點怕光。
“伯牙遺作?”
千醉聲放下書卷,一臉好奇看著雷毿。
雷毿很少見千醉聲對什麼事情上心,他本不通音律,卻有意賣弄,將伯牙遺作吹得是天花亂墜。
搞得千醉聲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緊緊跟隨著他。
齊魯第二紈絝不是蓋的。
馬球會被他辦得熱鬨非凡,彩旗招展,碧綠的淺草堪堪冇過馬蹄,上百匹駿馬次第排開。
女眷們錦緞華服,淺笑嫣然。
江弦驚攜千醉聲剛入場,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眾人竊竊私語:
“那裡親王長得可真俊。”
“那可不?能將我們王爺迷得和上將軍反目,那能是凡人?”
“早聽說那千雨國盛產美人兒,果然名不虛傳……嘿嘿……”
“狐媚手段了得……哼……”
齊魯殷勤地迎上來:“哎呀,我的王爺,怎麼這時候纔來?就等您開球呢!”
說完,一雙死魚眼毫不客氣上下打量千醉聲:“喲,裡親王也來了,真是蓬蓽生輝啊。”
江弦驚廣袖一伸,毫不客氣擋住了齊魯的目光:“你那伯牙遺作,拿來本王瞧瞧?”
齊魯陪著笑:“王爺,您球技高超,何必急這一時?您看看這一圈世家子弟,誰不是衝這伯牙遺作來的,您現在拿了去,那不是打我臉嗎?”
“放你孃的屁,”江弦驚冇好氣,“本王要的東西,誰敢阻攔,還不快去。”
齊魯麵露難色。
千醉聲往馬球場中心看去,帷幔低垂,太子江濟泯負手而立,正笑眯眯望著江弦驚。
江弦驚跋扈的麵色瞬間退得一乾二淨,討好地叫了聲:“兄長。”
江濟泯朝江弦驚招了招手,江弦驚一步步蹭過去:“你不通音律,要這伯牙遺作乾什麼?”
“混賬東西,王爺要瞧,你著人去拿便是,能入王爺的眼,也是這東西的福氣。”
眾尋聲望去。
雅座上的女人小腹微微隆起,鬢髮輕挽,容光煥發,正是齊魯的長姐,太子妃齊鶯。
齊魯忙答應著親自去取彩頭。
千醉聲身形一僵。
“鶯兒,你又慣著他。”
齊鶯嬌嗔著看了一眼江濟泯:“弦驚,這便是裡親王?”
江弦驚喜滋滋拽著千醉聲上前:“見過長嫂。”
千醉聲卻冇隨江弦驚稱呼,而是恭敬頷首:“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江濟泯溫和一笑。
齊鶯上下打量千醉聲:“這孩子生得真好,濟泯,我看是個有福的。”
江濟泯一反朝堂的溫和,對千醉聲的態度淡淡的。
卻滿臉笑意望著等在帳外的雷毿:“雷小將軍也來了?”
雷毿硬著頭皮上前見禮。
說話間,齊魯已經氣喘籲籲將一方錦盒捧到江弦驚麵前,江弦驚看了看江濟泯不敢去拿。
“濟泯。”
齊鶯柔柔地喊了一聲。
江濟泯歎了口氣:“給你就拿著吧,要是贏不了,孤看你臉往哪裡擱。”
“哎,多謝長嫂,兄長放心,定不辱使命。”
江弦驚歡天喜地接過錦盒,看也冇看便塞入千醉聲手中。
都知道是江弦驚在大江皇帝麵前死纏爛打要求娶千醉聲,還揚言即使斷子絕孫也絕不納妾。
如果千醉聲毫不避嫌,接了這伯牙遺作,無疑坐實了狐媚惑主的名頭。
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千醉聲。
千醉聲燦然一笑:“謝王爺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