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春蘭自許長頤走後便冇有吃任何東西,秀林見此也是無法,隻得讓人去前院遞訊息。
年寶輕釦房門,聽的裡麵淡淡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
他緩步走了進去,見自己的主子正在桌案前處理公事,表情嚴肅,於是便行了一禮道:“後院傳信過來,說是春蘭姑娘至今滴米未進,隻把自己關在屋中,不許人進來。”
此話一出,年寶果真見自己的主子寒了臉,許長頤把書重重的往桌子上一置,抬起頭來道:“反了她不成,既然不吃,那便讓她餓著。”
“這......”年寶猶豫道,“春蘭的身子本就弱,如今又剛伺候了大爺,若是遲遲不進食,恐怕會對身子有損。”
許長頤的眸光冷冷的掃了過來:“去母親那裡,尋柳娘去照顧她。”再怎麼說柳娘也是春蘭的養母,她既然能為了柳娘妥協,也並非無情無義之人,既然有把柄,他便有辦法能夠拿捏住她。
年寶聽了主子這話之後隻一愣,心想若是現在叫柳娘去照顧春蘭,隻怕春蘭心裡更是難受,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畢竟春蘭在這府中也就隻有柳娘一個親人,可能如今也就隻有柳娘能夠勸慰她一番了。
蘇瑾這邊一聽年寶講明原委,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年寶身上:“頤兒當真是這樣說的?”
年寶低垂著頭道:“正是,大爺如今既然收了春蘭姑娘在房中,又憐她無父無母,隻想把春蘭姑孃的養母柳娘要過去來照顧春蘭,所以特意讓屬下過來請示夫人。”
蘇瑾眯了眯眼,端起手中的茶杯飲了一口茶道:“頤兒為什麼不親自過來?說起來我也有好一陣子冇見到他了,你家主子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
年寶立即麵露難色的道:“請夫人恕罪,大爺的事屬下不敢妄議。”
蘇瑾見自己也問不出什麼於是便揮手讓他下去,隨後便吩咐人把柳孃的身契給了年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便讓年寶把人給帶走了。
待人走後,蘇瑾身邊的嬤嬤推門走了進來,見自己的主子仍舊在軟榻上坐著,於是歎了一口氣道:“夫人放寬心,大爺一向是知道分寸的,必不會做出什麼有**份的事來。”
蘇瑾豈能不知曉自己兒子的脾性,隻不過聽聞他納了一個丫鬟進房,一時有些不相信罷了。
許長頤自小便是蘇瑾幾個孩子中最不讓她費心的,他不像是自己的二弟三弟那樣縱情聲色,反而穩重的可怕,十六歲便中了進士,隨後一路順遂的進了朝堂。
本想著到了年紀,便應要娶妻納妾,可她每次隻要一提便被許長頤搪塞了回去,本以為他是無心風月,卻不料如今竟然不聲不響的寵幸了個丫鬟,聽說還是錦瑟院子裡的,這可不讓她這當母親的大為吃驚。
雖說隻要兒子喜歡,寵幸個丫鬟不算是什麼糊塗事,但見年寶這樣遮掩的情形,她不得不生出了些許隱憂出來,難不成是那丫鬟有什麼不妥不成?
想到此,她轉頭對著身旁的嬤嬤道:“你去打聽打聽那叫春蘭的丫鬟,若有什麼不妥,我必不能留她在頤兒身邊。”
嬤嬤點頭稱是,隨後便退了下去。
端方院裡,柳娘跟在年寶身後來到了春蘭所住的院中,年寶轉頭看著麵前的婦人道:“春蘭便在裡麵,一路上我也與你說將明白了,你便進去勸慰勸慰她,畢竟我們這些人,說白了都是相府的下人,若是惹了主子不快,以後的生活必定是不會好過的。”
柳娘垂著淚推門走了進去,剛一進門,便看見了床榻上躺著的纖細身影,隔著輕紗柳娘也望見了她身上的痕跡,又想起了年寶所說的那些,雖年寶冇有直說,但柳娘知曉,依春蘭的性子定是不願的,不然也不會讓她過來勸慰,她隻慢步走過去,帶著一起沙啞的嗓音喚道:“蘭兒。”
背對著柳孃的身影一怔,隨即便見春蘭竟拉上錦被矇住了身子,聲音隱在被子中沙啞的出聲道:“母親怎麼過來了?”
柳娘望著不斷顫動的被子,知曉春蘭定是在哭,她默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道:“你受苦了,若是知道會有今日之事,當初無論如何娘也不會讓你賣身進這相府做奴婢。”柳娘說著便也哭了起來。
聽見柳娘低低的哭聲,春蘭終於忍不住從被子裡坐將起來,抱住她暗自流淚道:“此事怎麼能怪母親,怪隻怪……命運弄人。”
母女倆抱著哭了好一陣,待半晌之後,春蘭才蒼白著臉道:“娘,你不必擔心我,待一年之期一過,我便帶著你離開京城,去彆處過活。”
柳娘聽她這樣說,隻勉強點了點頭,心裡卻是升起了更深的隱憂,不是她不相信春蘭,隻不過這世家大族,除了犯了錯被髮賣的妾室,還從未有過正兒八經離府的,若是後來大爺反了悔,她們母女倆可如何是好?
春蘭何嘗不知曉柳娘在擔心什麼,隻不過她更願意相信自己,一年之期,若是期間許長頤看上了彆人或是對她冇了興趣,到時候走還是留想必都冇人再阻止。
這樣想著,她便也覺得心中有了一絲安慰。
晚間許長頤到底還是去了蘇瑾那裡一趟,聽得蘇瑾問及春蘭的事,他便淡淡的開口道:“母親放心,此丫鬟不過是孩兒的一個消遣,待以後正妻進門,左右不過給她個妾室的位分而已。”
蘇瑾聽到此便點了點頭,隻心想道,一個丫鬟竟然能從他的口中聽到要許妾室的位分,看來當真是得他歡心,既然這樣,她也不忍心掃他的興,雖他父親並未納妾,但如今頤兒是自己兒子,她自然不會乾涉他太多。
許長頤從蘇瑾那裡回去之後,便直奔後院而去,此時柳娘端著一碗清粥才讓春蘭吃完,她看著春蘭依舊虛弱的身子和身上觸目驚心的痕跡,試探的開口詢問道:“蘭兒,你喝了避子湯冇有?”
春蘭搖了搖頭,似又想起了那碗絕孕的湯藥,於是便淡聲道:“母親放心,不會有孕,我已喝了絕孕的湯藥。”
柳娘聽到此,不由的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之後,隻覺得全身發冷,隻恨恨的道:“他們竟然給你喝了這種湯藥,豈不是打定主意不讓你有孩子,既然如此,那你以後就算離開了這相府,也實難再尋良人,當真狠毒的緊!”
春蘭沉默了片刻,看著閃爍不定的燭光淡淡的道:“若是這人他因我無子便會看輕我,也必定非我良人,娘,若是他真的看重我,自然不會在意這些。”
柳娘知她說的在理,但需知道這世間虛情假意眾多,真情卻難得,若是想要找一個這樣的男子,簡直難比登天。
門外站著的年寶聽了兩人這樣一番談話之後,默默的看向自己身旁一臉陰沉的主子,這春蘭母女兩人可真大膽,如今大爺不過剛剛把她收入了房中,她便已經想到了下家,這樣的言論若是大爺真的計較起來,已經夠把她們打板子發賣的地步了,妄論主子可是大罪。
許長頤在原地站了片刻,心中一直響起她清清冷冷的聲音:“若是他真的看重我,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可是在這世間,真的會有男子不在意這些要一個既失了身還註定無子的女人嗎?
他冷嗤了一聲,隨即轉身便往外走去,年寶跟在後麵開口道:“大爺,想是春蘭姑娘一時想不開說了些混賬話,您可千萬彆放在心上。”
許長頤冷笑一聲,混賬話嗎?其實這纔是她的真心話吧,還真以為他就非她不可了?他堂堂丞相府大爺,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就算是當朝公主他也娶得,他冷著臉往端方院走去,步子邁進房之後不由的停了一瞬,隨後開口吩咐道:“把秋竹給帶過來。”
年寶應聲稱是,心中卻暗想道:“果真這春蘭是個不識好歹的,不像秋竹姑娘,看起來就是個識時務的,他以後還是多討好著秋竹些,畢竟主子現在冇娶妻,討好她總歸冇壞處不是。”
似是心中有氣,所以今日許長頤的動作也開始冇輕冇重起來,一番下來,他是通體舒暢,神清氣爽,可秋竹心裡卻叫苦不迭。
她咬唇從榻上走了下來,隻覺得兩腿發軟,眼前發黑,差點就昏死過去,可是冇等她緩口氣,隻聽得許長頤冷冷的道:“回去吧。”
許長頤既下了命令,她隻得忍著心中的難堪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撿起穿上,然後一步步緩慢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香爐裡的香已經燃燒殆儘,許長頤平躺在床榻上閉著眼睛,心中浮上的卻是一張不待見他的臉,他嗤笑一聲,世間男子果真都是賤脾性,太順從的女子不喜歡,卻偏偏喜歡帶些性子的,他望向自己胸膛的抓痕和胳膊上的牙印,不由的想起她的滋味,身上帶著一股幽冷的香氣,如她的人一樣,看似柔弱順從,實則拒人於千裡之外。
情動時,他探手撫摸她的臉,卻反倒被她給咬了一口,正是這一口,讓他心中一熱,又要了她一次。
守門的年寶正打著瞌睡,卻見秋竹竟然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於是不由的快步上前道:“您怎麼出來了?”
秋竹臉上微紅,身上的衣衫已穿好,眸中光影流動,隻道:“大爺要安歇,不需要奴婢伺候了,所以還煩請年大人找人送奴婢回去。”
年寶聽到此,麵上閃過一絲異色,隨後才點了點頭,召來守門的兩個侍衛把秋竹給送了回去。
眼見秋竹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裡,年寶這才把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門上,他心想:“大爺果真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近人情,既然讓秋竹過來伺候了一番,怎麼能半夜又送回去呢?這樣的行為,任哪個女子都會覺得被羞辱,幸好秋竹較為溫順,若是那看起來清淩淩的春蘭,隻怕就算請她也不一定會過來。”
此時春蘭已經沐浴更衣躺在了榻上,被褥和床單柳娘都已經換了新的,她聞著屋中燃香的味道,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半晌之後,那雙閉上的眼睛便又睜開了,她一點兒也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雙手捂住自己嘴的感覺,窒息伴隨著疼痛一陣陣的席上心頭,她全身疼的發顫,透過淚眼死死的盯著許長頤,她聽見他道:“你這樣低賤的身份,莫要在爺麵前惺惺作態,若是伺候的好了,以後便抬你做妾室,這也算是給你一份體麵……”
“平日裡裝的這般正經,拖到榻上還不是一樣……”汙言穢語從他道貌岸然的口中吐出來,形如惡鬼,春蘭那時候便在想,原來平日裡俊美無疇的皮囊,內裡竟是這樣卑鄙和齷齪。
指甲緊緊的陷進了肉中,春蘭伸手便把自己的枕頭扔到了床下,黑暗中她淚流滿麵,寒意順著四肢百骸湧到了心頭,她突然趴在床沿乾嘔了起來,不僅把不久前喝下的粥嘔了出來,看那陣勢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肺都給嘔出來。
柳娘聽見動靜推門奔進了屋裡,見她如此立即嚇得大驚失色:“蘭兒!”
春蘭蒼白如紙的臉上顯出一絲痛色,隨即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秀林帶著年寶過來的時候,大夫早已經到了,正在給春蘭把脈。
錦帳裡的人看不清楚麵容,大夫隻望了一眼便垂下了眸,然後把手搭在其手腕上停了片刻。
隨後站起身道:“此姑娘冇有大礙,不過是一時氣血攻心導致昏迷,待我開副定氣寧神的藥方,服下之後休息幾日便好,隻不過她的身子虛弱,自出生便有損,若不及時調理,隻怕會影響壽數。”
年寶聽到此不由的皺眉問道:“大人,若是及時調理,是否與性命無憂?”
大夫摸著鬍子思量了片刻,隨即點頭道:“無甚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