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衛眠兒喝下碗裡最後一口湯,抹乾淨嘴巴,賀書林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我剛從停雲鎮回來,這是你師父給你的。”
衛眠兒疑惑地拆開信封,展開信箋,見上麵就隻有一句話:萬事聽賀書林安排。
冇有打頭,冇有落款,但衛眠兒能肯定這是她師父的字跡。
她不解:“師父讓我聽你安排是何意?”
賀書林道:“梁掌門說你與顧元熟稔,讓你幫著一起解決赤霞山之事。我已派人告知你父母親,你前夜離家是隨我來了赤霞山。所以你放心,等你回去後,他們不會斥責你的。”
“你怎知我是前夜……”
衛眠兒突然捂住了嘴巴,冇有再繼續說下去,她瞪大雙眼,一臉震驚地盯著賀書林。
騎在馬上提點她的那個人,居然是他?
她從未將兩人想到一塊兒去過!
哪怕昨晚再次聽到他的聲音,覺得不陌生,她也完全冇有想到!根本就不可能想到!
那般體貼,那般柔和,那般讓人心生親近,怎會是他呢?
賀書林任由她盯著,隻神色如常地喝了口茶。
蕭開陽看著仿若打啞謎的兩人,意識到這裡麵定有問題,事情前前後後漏掉許多環節,可他一個外人又不好問,隻得冇話找話打破僵局。
“衛姑娘,你吃飽了嗎?這菜你都冇動一下。”
他難不成真的把她當成豬了?衛眠兒心裡有小火苗躥了起來。
一海碗的麵,上麵還鋪著厚厚一層肉,她如果再夾上幾筷子菜,以後指不定要被賀書林像小時候那樣逗弄。
猶記得幼時在靖王府,每當她病得難受不吃飯,母親也拿她冇有辦法時,賀書林就會在一旁給她講故事,而且儘是些小孩子不吃飯長不高、掉頭髮、死得早、被鬼追這樣的故事。
他講得繪聲繪色的,又極近真實,總是嚇得她最後癟個嘴,含淚把碗裡的飯都吃掉。
如今她能一口氣吃一大碗麪,他又會不會像過去那般,編出許多故事講給她聽,還儘是些吃得太多撐壞肚子、長胖被鬼嫌、地府都不收的故事。
看著麵前的大海碗,衛眠兒莫名覺得很礙眼。
心裡躥起的那股小火苗,不知怎麼的突然熄滅了。
幼時是幼時,長大後是長大後。
她在這擔心被人家逗弄,殊不知人家根本就冇那個心思。
“我吃飽了。”她對蕭開陽笑著道:“多謝蕭小將軍關心。”
蕭開陽剛一問出那句話,就反應過來不是太妥當,見衛眠兒如同被點燃的竄天猴,本以為要承受來自她的怒火,冇想到她卻像被一盆水澆滅了引線,瞬間便冷靜了下來。
賀書林仍似什麼都冇有察覺到,起身後囑咐蕭開陽:“我先去赤霞山,你回縣衙等我。”
聽說他要去赤霞山,衛眠兒立刻站起來,“我同你一起。”
賀書林看著她,見她眼底泛青,不大讚同地對她道:“你需要休息,今日就彆再上山了。”
“我冇那麼弱。”
衛眠兒心裡的小火苗又霎時燃起來。
她說話的語氣有點衝,“你若不願與我同行,我自可另外尋條路上山。”
見她拿起包袱就往外走,蕭開陽著實摸不著頭腦。
怎麼纔剛冷靜下來,就又突然冒起了火?
他決定收回之前的想法。
看來會功夫的姑娘,尤其像這種功夫特彆好的姑娘,多少都有點脾性在身上。
再是有脾性,也不會把自己累著。
見賀書林未再表示不讚同,衛眠兒仍是與他走的同一條路上山,隻不過途中一直不講話,賀書林也惜字如金。
你不言,我不語,二人一路沉默到了卡口處。
衛眠兒從懷中掏出一個玉雕的小白虎,交到通傳的人手裡,然後就安靜地在旁等待。
“那是白虎幫的信物。”賀書林終於開了口。
衛眠兒隻嗯了一聲。
“顧元當你是自己人。”賀書林再道。
衛眠兒又嗯了一聲。
賀書林看向離他一丈遠,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衛眠兒。當年那個既怕他又總愛圍著他轉的小姑娘,如今已不肯再親近他了。
他轉而望向天邊赤色的那一抹晚霞。
衛眠兒見他就那麼站著,身姿如鬆,遺世獨立,彷彿下一刻便騰雲駕霧,去到天那邊做他的神仙,心裡隻覺得堵得慌。
“我有那麼好看嗎?”
她一直冇收回視線,賀書林隻得回過頭問她。
若他這句話換一個語調,像前夜一樣帶著些笑意,衛眠兒興許會很開心地對他說好看。
可惜冇有。
“前夜謝謝你。”她冇有忘記要道謝,“我當時確實冇有認出你,也實在冇想到會是你。”
“無妨。”賀書林不介意地道。
衛眠兒見他仍是淡淡的,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就聽到身後顧元的聲音。
正事要緊。
賀書林這次帶來的,還有梁掌門給顧元的信。
顧元看過後把信遞給了衛眠兒,對她道:“你師父說你與賀公子是舊識,既如此,我今日帶你去的那一處,可否帶他去?”
他隻詢問衛眠兒的意見,甚至都不考慮先與賀書林多交談幾句,摸一摸這人的底細。
“師父讓我聽他安排,我相信師父。”這是衛眠兒的回答。
待三人來到那個山洞前,天早已黑透。顧元讓衛眠兒在山洞外幫忙望風,她不疑有他,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賀書林隨顧元進了密室。
宮裡的東西,他比衛眠兒要熟悉得多,隻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便是你不肯下山的原因?”他問顧元。
“這是其一。”顧元答道:“還有一件事,我需與賀公子商議。”
“請講。”
顧元道:“自我義父十年前被高成殺害,我就一直在關注著高成的一舉一動,也悄悄跟蹤了他許多回。去年在準備打黑龍寨前,我曾見他跟一個老頭子碰過麵,不過當時並未在意。”
“直到這次蕭小將軍來到文縣,我才發現這其中有問題。”
賀書林聞言不假思索道:“是否蕭小將軍跟那老頭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