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心底微鬆，又看了半開的窗戶一眼，外麵樹影搖曳。
“秦家能給這個房間，還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這是你的房子！”季城冷下臉，“老師生前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你，他們還真敢全部吞下去！”
“他們有什麼不敢的？”秦煙冷笑，轉頭。
季城突然驚悚地後退兩步，凝神看著秦煙，最後用一種自己都不敢肯定的腔調顫顫巍巍問：“你，你該不會是哭了吧？”
他從認識秦煙開始就知道這是個狠人。
蘇沁是他的恩師，也是他的設計生涯啟蒙人。
但蘇沁這一生帶過最優秀的學生，卻是自己的女兒秦煙。
秦煙繼承了蘇沁所有優點，卻比蘇沁更狠，更絕，天賦卓絕還足夠努力，在知道蘇沁遇害之後便開始籌謀回洛城，每一步都算得無比精準，中間的曲折讓他驚歎，一開始他隻是信守承諾纔跟在秦煙身邊，到後來便是真正的心甘情願。
他見她從懂事就開始練功練到渾身青紫，鞭子抽在身上都冇有變過臉色，有一年被追殺出了車禍，硬是帶著骨折的腿傷給洛城那群少爺做了手術，整整站立四個小時，堅持到了手術的最後一刻才暈倒……
所以在季城眼裡，任何人都有可能哭，唯獨秦煙不可能。
“過敏。”秦煙隨口胡謅。
季城來不及多想，敲門聲已經響了起來。
秦冉心來了。
秦煙指了指視窗。
“你該不會讓我……從這裡下去吧？”
“不然呢？”秦煙挑眉。
季城被她視線一刺，無奈轉身，“行行行，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今晚秦冉心和蘇梅必然要對你出手，你自己小心。
還有齊煥，他當初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我會想辦法讓他閉嘴，但他對你好像有心思……”
“我知道。”秦煙不溫不火地答。
季城向來猜不透秦煙的想法，但他知道秦煙這態度就是能搞定了，於是從窗戶往下一躍，身子卻在落地的瞬間僵住了！
他對上了一雙黑如深潭的眼，那男人頎長的身形就靠著牆壁，姿態慵懶，正幽幽看著他。
季城差點叫出聲來。
霍寧？！
自從三年前霍家兩兄弟的那場車禍之後，霍斯堯成了植物人，霍寧活了下來，從此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揮霍無度，沉溺酒色，性格也變得陰晴不定，陰鷙暴戾。
那之後季從安也和季家鬨翻，斷了來往，所以他們五年間接觸寥寥，但每一次都讓季城印象深刻。
他這個表哥可不是冇事閒逛的人，跟他無關的人和事，向來都是餘光都懶得給，行蹤向來神出鬼冇，上次見到他還是一年前，今天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剛纔那些話，他都聽見了多少？
“表哥這是？”季城心裡發怵，強作鎮定。
“閒逛。”
“……”
季城咬牙。
明知道這是糊弄鬼的藉口，他也不敢開口多問。
“有時間嗎？聊聊。”霍斯堯勾唇，英氣清雋的臉上是溫和的笑意。
季城知道這看似是一個問句，但其實隻是個命令。
“好……”
霍斯堯轉身。
季城在他身後做了個哭喪的表情，垂頭跟上。
他在這洛城的身份幾乎是橫著走了，不能得罪的人少之又少，其中一個在樓上，剩下一個就走在前麵，今天這是什麼運氣？居然一次都撞上了？
樓上，秦冉心已經將牛奶遞給了秦煙。
“睡前牛奶。”
秦煙靠著門框，懶懶勾唇，“姐姐對我可真好。”
秦冉心見到她這副不偽裝的模樣，簡直氣得心臟疼！
她壓下情緒笑道：“我就開門見山了。
其實我們兩姐妹冇必要鬨得這麼難看，鬨下去也是兩敗俱傷，我為我之前的態度道歉，希望你接受。”
秦冉心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她先放下身段道個歉，秦煙自然會識趣地接受，真正的好料就加在這兩杯牛奶中，等秦煙順利喝下……
“哦，我不接受。”秦煙道。
“你！”秦冉心瞪大了眼。
她算來算去，冇想到這個鄉巴佬竟然敢和她拿喬？！
“怎麼，姐姐冇想到？”秦煙笑靨輕綻，慢悠悠問，“把我送進霍家棺材裡的時候，也冇見姐姐這麼天真呢？”
這話裡的譏諷讓秦冉心漲紅了臉。
她咬牙冷嗤，“你該不會以為嫁去了霍家，就能高枕無憂了？我告訴你，冇有秦家支援，你在霍家還是連條狗都不如！”
“那就不用姐姐操心了。”
“秦煙！”
窗戶下的兩個男人齊齊抬眼。
季城捏了把汗——替秦冉心捏的。
霍斯堯饒有興致地聽著。
小辣椒果然還是小辣椒，這說話做事的風格簡直是戳到他心坎裡了。
“噓，你很吵。”秦煙伸手拿了杯牛奶，舉到半空，隨後緩緩傾瀉杯沿。
“你敢！”
她唇瓣一勾，白色的液體瞬間落下，在地麵上的流成一灘。
叮。
杯子重新落在托盤上，已經空了。
“是的，我敢，姐姐準備怎麼辦呢？”
“你就不怕我當眾揭穿你的真麵目？！”
“如果那些蠢貨能相信你的說辭，你也不用忍氣吞聲地出現在這裡。”秦煙笑道。
首先，蘇梅就是第一個不信的。
秦冉心既不是蘇梅帶大的，也不是秦家親生女兒，關係隔了千層萬層，又有了秦犀受傷的事件，蘇梅對秦冉心多少有些防備。
這兩人或許會因利而合，但也遲早因利而散。
秦冉心氣瘋了。
來時的自信不複存在，她冇想到自己和秦煙首次交鋒，居然冇討到半點好處！這秦煙軟硬不吃！
“不過……”就在秦冉心想走時，秦煙又開口了，“牛奶可以留下，我口渴。
”
秦冉心瞬間狂喜！
隻要這賤人能喝下牛奶，剛纔那番羞辱就算冇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