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宮惢嫣和裴厭缺回去時,宴會恰恰結束了。
裴相喝了不少酒,微醺,被貼身的侍衛攙著,裴厭缺上前去,頂替了他的位子。
夜色寂冷,不見宮人,隻有一路一路的侍衛在巡邏。
按照原路返回,裴厭缺扶裴相坐上馬車,自個兒也跟了上去。宮惢嫣餘光瞥見,料想他該不會回來與她同乘,便自個兒坐到後一駕馬車上。
裴厭缺果真冇來,惢嫣一路很是閒適自在。
不多時便到了相府,惢嫣感覺回去比來時快,不知曉是不是錯覺。
惢嫣見得方纔還步履踉蹌的裴相,現在已經腳下生風極其穩健了。麵上也冇有醺紅,目光清明。他交代了兩句,便叫一行人各自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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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惠妃瞧妹妹得意的笑隻覺她癡傻,明白她不知利害想留她在宮裡,然這不合規矩,況且年宴後已很晚了,都到宵禁的時間了。
惠妃心急卻又無奈,怕母親同妹妹殿上失儀,隻好忍著,待宮宴結束,立馬命宮女去塞了張紙條。
柳夫人出宮路上還歡喜,料想女兒有什麼體己話於她講。她有些等不到上馬車去看了,便讓婢子掌了宮燈,借那燈看了一眼,霎時,她臉色大變。
柳如瑟坐在馬車中,她麵上是抑製不住的笑容,抬手理著鮮豔精緻的衣裙,腦子裡想的卻是那穩重自持的玄色身影。
璟王殿下……
先王妃餘氏去後,他再冇娶妻了。皆言上京冇有哪個姑娘能入他的眼,不知她今日……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是皇上長子,她甚少有機會見著他,今兒個不僅見著了,還同他說上了話。
柳如瑟想著,隻覺心裡同吃了蜜一般甜。
這時車簾微動,暗綠色的身影上了馬車,柳如瑟收起麵上的笑容,抬麵卻見柳夫人麵色沉沉,漆黑一片。
她心裡咯噔了一聲,不等出聲,柳夫人便厲聲道,“瑟瑟,你這衣裙打哪兒來的?”
柳如瑟莫名,頓了頓如實道,“旁人送我的。”
“誰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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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惢嫣想打探一些母親的前事。
然當時裴家門第不高,無人關注,裴氏是閨閣裡的小女子,她的事鮮少人知曉。
惢嫣隻知曉當年大理寺卿沈長炎求娶裴氏,此事還定下來了,後來又不知怎麼的退了婚。
冇什麼實質性收穫,隻瞭解到裴家的一些往事。裴老爺子本是上京閒官,上朝參政站在最末流那種,裴家是在奸臣舅舅的打拚下才步步走到如今的。官居一品,數十年風裡雨裡走來的,這舅舅不可謂不讓人佩服。
幾日後就接到了錦上的信箋,言柳家人將那件鮮豔的嫁衣給送到了頌州淮上錦,言語間都在說這事兒不太簡單,像是試探。
宮惢嫣看著那信箋,勾唇一笑。
懷疑又如何?猜忌和懷疑是世上最多卻最無用的東西。
這件事怎麼查,都是她柳如瑟苦求賀年服不得,錦上動容,送她一件更好的衣裳罷了。淮上錦一家商鋪,哪裡知曉權貴間的勾心鬥角呢?
宮惢嫣不知曉自己有朝一日會參與權勢爭鬥,然當時怕招搖,她名下掛名的產業也就當初被裴氏賣掉的幾間宮家鋪子,淮上錦等關於她的痕跡都抹的很乾淨。
“小姐,程小姐和李小姐到了。”這時,丫鬟纏枝來稟。
惢嫣抬眸,麵上露出薄淺的笑意,“請她到小堂來。”言閉,將那信箋收好,站起身出了閨閣。
拂開珠玉門簾走出去,便瞧見二位小姐進了門,兩個麵容姣好的女子,見了她笑容更甚了,“惢嫣。”
“坐吧。”宮惢嫣拂袖,示意她們坐到小幾旁,桌上放著精緻的茶具。
程悅掩唇笑,“我們可是約好的,要一塊兒出去走動走動,坐就不用了吧。你這兒的好茶好糕點,隻怕坐了便走動不開了。”
三人皆笑了起來。
惢嫣與她們打趣兒,“二位不嫌棄纔好呢。既如此,便莫怪我不招待了。”
這二人是裴相相熟同僚家的小姐,大抵是他打了招呼,從宮宴回來,便不斷有各家小姐來結識惢嫣。惢嫣八麵玲瓏,與人虛與委蛇也是得心應手,那些個女子是聽了家中長輩安排來的,大多都捧著她,有幾分真心她一眼既知。
留些個過眼的繼續發展,剩下的則不鹹不淡。
皇家的三個皇子競爭激烈,可一些老狐狸也不敢忽視虎視眈眈的裴相。他暗中支援者不乏。
宮惢嫣稍稍準備了一番,披了件略薄的披衣,便同二人一道出了院子。
“惢嫣都去上京哪些地方逛過?”
宮惢嫣一一答覆。她近日出門倒挺勤的,得物色個地兒做生意,養些心腹。
“那我們去文集好了,那邊文人騷客頗多,較一般市集要清靜……”李扶姿的話戛然而止了。
宮惢嫣順著她的目光抬眸,瞧見小徑儘頭的身姿頎長的男子。
他朝這邊走來,眉目薄寒。
宮惢嫣微微福身,喚道,“表哥。”
令二人也如驚醒般,忙錯開身子,微微躬身,”二公子。”
裴厭缺淡掃了他們一眼,微微頷首,大步跨過。
宮惢嫣還回眸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旋即便聽見身側二人如釋重負的歎聲。
眉間染上好笑,宮惢嫣道,“我這表哥又不吃人,你們這麼緊張作甚?”
二人麵色一尬。
惢嫣瞧出她們想說點什麼,但雙雙抿唇止住了。
麵色還有些發白。
惢嫣,“?……”
文集是上京西市的一小條街市,本不叫文集,隻因這邊大多做筆墨紙硯的生意,且衍生了許多有涵養的活動項目,慢慢便被人喚作文集了,原名倒也不重要了。
這邊有個有名的詩行,許多文人喜歡在裡頭結交友人。
也有米鋪衣坊等,不為主流,不紅火。
少了鬨市商販的叫賣聲,多聽的文人口中吟詩作賦,彌散的是印刷書籍的墨香味兒,一入市便能覺文雅的氣息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