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委屈的望著趙瑾瑜,手不自覺的揪住他的衣襟,“殿下要去多久嘛?”
趙瑾瑜皺眉,想拍開她的手又覺得於理不合,忍了忍溫聲道:“可能需要兩個月。”
“這麼久,你要去做什麼?”陳琬琰不滿。
“賑災。”趙瑾瑜冷淡的吐出兩個字。
話出口他微怔,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老實回答她的問話,見她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輕歎了口氣,“你小心二皇兄和李小侯爺便是,孤儘量早日回來。”
他話音剛落二人俱是一怔,一個是想不通自己突如其來的熱心,一個是想不通自己為啥要防著自己的便宜姐夫和夫君。
“回去吧。”趙瑾瑜打破二人之間的尷尬。
“等等!”陳琬琰慌忙扯住他的衣袖,“你都知道什麼?”
趙瑾瑜搖搖頭,坦白說道:“孤並不知道什麼,這是所托之人的囑咐,至於為什麼他也並未告知。”
“我們要不要交換信物?我有事怎麼聯絡你?”
見她防備心還挺重,趙瑾瑜摸了摸腰間纏著四采穗子的玉契,那是代表他身份的憑證不能給她,沉思良久才從脖子上摘下一塊暖玉平安扣,遞給她,“收好,莫要丟了。”
玉佩還帶著他的體溫,暖呼呼的躺在她手心,陳琬琰順手將吊墜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道:“勞煩殿下幫我戴上。”
陳琬琰說罷將吊墜遞還給他,又順手接過他手中的油紙傘。
趙瑾瑜僵著手,看著麵前的人吃力的高舉著油紙傘,不語。
陳琬琰眼神清澈,見他不動低聲催促了一聲,“快呀!”
趙瑾瑜歎了口氣,她身上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端,俯身將平安扣給她戴好,叮囑了一句,“莫要給人看到了。”
陳琬琰點點頭,這不廢話麼,這東西自然是不能給人看到,太子的貼身之物,她不想活了纔給人看了去,實在是她不會弄那個繩子又不敢讓丹雲幫她戴。
她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也冇摸出啥值錢的東西,就摸出個黃紙符。尷尬的撓撓頭,交換信物是她提出的,人家的東西已經戴在她脖子上了,她卻拿不出東西,最後隻能從頭上卸了一隻羊脂白玉簪,用帕子擦擦裹了遞給他,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今兒個出來冇帶好東西,改日相見自當補上。”
陳琬琰說罷將東西塞給趙瑾瑜,就撐起傘腳底抹油跑了,氣喘籲籲的回了南禪院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來來回回想了個遍,越想越感覺她先前猜測的不錯,目前接觸的人都有問題。
趙瑾瑜目送她進了南禪院的門纔回到自己的住處,脫下背後濕透的衣裳,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時想起母親,一時想起陳琬琰,還有那隻裹著她貼身絹帕的羊脂白玉簪。
簪定情,釵離彆。
如何也猜想不出她這是何意?
翌日,趙瑾瑜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奏請去江州賑災,他跪在禦書房,景睿帝在他麵前走來走去,最後確認似的問道:“你要去江州?”
“是,兒臣……”
“糊塗!糊塗!”說著拿起一本奏章砸在他的額頭,那奏章掉在地上展開,趙瑾瑜看也未看一眼。
“你這樣軟弱扶不起,朕怎麼放心把江山交給你?”景睿帝鐵青了臉,暴怒的瞪著趙瑾瑜。
“兒臣自知資質平庸,難當大任,故而請辭太子之位,求父皇成全。”他從懷中掏出一封請辭奏疏雙手捧起,舉過頭頂。
“你是朕親封的太子,自小由馮太師傾囊相授,怎可生出這種心思。”景睿帝坐回書桌後頭,一臉痛心的望著他,心裡五味雜陳,半晌才放軟了語氣問他,“你母後在水月庵可還好?”
趙瑾瑜微怔,艱澀回道:“母親身體抱恙許久,一直未見好轉。”
景睿帝聽到母親二字一愣,沉默良久才沉聲道:“罷了,你要去江州便去罷。”
“兒臣謝父皇恩典。”額頭磕在地上的聲音在空曠的禦書房格外的響。
“你是這個國家的儲君,肩上擔的責任很重。”景睿帝緩和了語氣,目光悠遠綿長越過趙瑾瑜不知道看向何處,“父皇老了,不可能永遠護著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趙瑾瑜喉嚨發緊,握緊手中的請辭奏疏,沉聲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從禦書房退出來他目光晦澀的看向宮門的方向,皇家曆來先君臣後父子,這大半年他嚐盡了天家無情,早看透了。
待他走遠,景睿帝語氣不明的問身後隨侍的內侍常福,“你說他可看了地上那奏疏嗎?”
常福弓著身子,一臉諂媚,“回陛下的話,老奴剛纔瞧著太子殿下並未看那奏疏。”
景睿帝拿了本奏疏批了一排字,最後加蓋了印璽,遞給常福,“送戶部去吧。”
趙瑾瑜慢悠悠的回了東宮,梁歡和沈括得了訊息一早就在等著他,還未進門就聽見梁歡氣急敗壞的在數落他。
“你且說說他怎麼想的,主動請辭太子之位??”梁歡氣的麵色鐵青。
沈括麵無表情的扶額,勸道:“你彆走來走去的了,看著心煩。”
趙瑾瑜立在大殿門口,逆著光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問道:“你們二人怎麼來了?”
梁歡小跑到他跟前,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何必去惹陛下不快。”
沈括也闊步走來,看到他額角一塊紅腫滲出了血絲,氣悶的衝門外候著的小內侍道:“愣著乾什麼,快傳禦醫過來。”
梁歡虎了一跳趕緊扶著他坐下,氣悶的站在一旁,靜謐的書房無人說話,
梁歡終於忍不住打破這份沉默,“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是真的看不懂趙瑾瑜,本就地位不穩他還主動去請辭,害怕自己被廢的不夠快?
沈括遲疑的開口,“殿下是以退為進?”
趙瑾瑜頷首,語帶笑意,“正是。”
既然這個位置已然坐不穩,何必執著。他確實有意讓他的好父皇對他生出一絲的愧疚,看在他這麼識相遞梯子主動讓賢的份上,對他和他的母族寬容一些。
梁歡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示意沈括會說就再多說兩句出來。
沈括沉著臉問道:“為何?”
“父皇已生了接母後回來的心思,隻是母後回來孤的身份便十分尷尬,孤主動讓位大家都好過。”數月之前沈蘭是皇後,他是嫡子,若他母親回宮不能恢複後位還不如不回來,不如趁著父皇對他還存有最後一絲憐憫為母族討點好處。
“殿下可有想過姑母知曉您如此,是否願意回來?”
趙瑾瑜緊抿著唇,母後應當會怪他吧。
梁歡回過味,不可置信的問道:“殿下這是為了我們?”
語畢氣急敗壞的瞪著他,像是要把趙瑾瑜盯出個窟窿,一時又找不出合適的語言,隻能憋悶的深吸了一口氣平緩情緒。
沈括歎了口氣,“殿下終究是心太軟,可這宮裡恰恰最不該有的便是心軟。”
趙瑾瑜失笑,不心軟又該如何,父皇容的下他在這個位置上嗎?如果容得下又為何要親手為他人裝上羽翅,折斷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