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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芙,你在哪裡

我為什麼很想和彆人談論他,是想複活對他的印象嗎?

不是的,是因為我太想念他了,想念這個老朋友,我們是朋友,是的。

那時,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想到芙。

不隻是因為他懂得很多,還在於他總會極為真誠地幫你解決問題,更在於受到他的幫助以後,我們對他的心懷感激都被他的淡淡一笑衝散,好像在告訴我們這些對他來講隻是舉手之勞,不必過分記在心上。

因為有這份人際交往的輕鬆,我們都很願意與他相處。

但是在此之外,他話並不是很多,很少說冇必要的話。

當然,這不會讓人覺得冷漠,不近人情。

他願意做一個聽眾,隻是站在你身邊,你就會覺得世界安靜下來了。

你的語速,語調都會自然地降下來,變得輕聲細語。

有一次,我們和芙約好出去吃飯。

圖書館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我們便稍微提前一點下班了。

六點鐘左右,我們出發前去飯店。

因為大家提議要喝幾杯,隔得又不遠,拐過兩條街就到了,所以決定走路去。

西月的天氣,空氣裡吹拂著溫暖的風,路邊紫丁香的的甜膩氣味一陣陣飄來,讓人心情愉悅。

這個時節的傍晚時間很長,此刻的天空還是深藍色的,又帶著一種迷濛的霧氣,完全天黑得七點以後。

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我們好像小學生去春遊,可能是因為這樣的好天氣讓人格外開心。

這家飯店幾乎是我們圖書館的同事根據地,大家每次要聚餐吃飯,很多人都提議還是這裡好。

雖然我們去了很多次,但還是我們的不二首選。

這裡與其叫飯店,不如稱為酒館更合適。

冇有張揚又堂皇的裝修,但是整體的佈局讓人感覺很舒適。

用竹子和藤條編織成的屏風隔斷出一個個房間,既保證了私密性,又不會讓人感覺視線上太悶。

裡麵的燈從來不會亮的刺眼,永遠都是暖黃色。

裡麵的人喝酒也都是慢慢地喝,談天說地,慢慢地閒聊。

整個環境都讓人很放鬆,卸下工作了一天的疲憊。

所以後來我和她見麵的時候,我們從圖書館出來後也是走來這裡聊起那些往事。

芙坐在靠近竹子的那一麵,我坐在他對麵。

因為竹子的掩映,光線半明半暗,看不太清楚芙臉上表情的變化。

比如回憶以前上學的日子,大家都沉浸在淡淡的哀傷中,為那些青春裡的日子而憂傷。

我隻看到芙獨自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張碩談起高中的時候有一次跳牆出去上網吧。

終於等到宿舍熄燈,老班也查完崗,他們幾個便約好偷偷溜出去。

張碩打頭第一個翻上牆頭,剛一落地便發現老班正站在那裡,鐵青著臉揹著手,把張碩抓了個正著,另有同學正坐在牆頭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們聽了都笑個不停,快要笑出眼淚一樣。

但芙並冇有像我們一樣笑的前仰後合,也許隻是淡淡一笑?

或者他冇有笑?

我看不清。

隨後,有人便說起網吧己經悄然淡出我們的視線了。

想想那時候,網吧為我們這一代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網絡世界裡同時充滿了誘惑與陷阱。

有的同學因為上網吧徹底淪陷,全無心思放在學習上,隻想著如何躲過班主任,能跑出去上一次網就是當時最大的滿足了。

看著它漸漸消失,我們便隻覺有些感傷。

原來曾經那麼讓人熱烈癡迷的一樣東西,當我們以為它會永存下去的時候,也竟會有一天不打一聲招呼就默默消失了。

我們常常不覺時間流逝,關於時間的一去不返不會有深刻體驗。

可是當看到具體的與過去有關的真實存在的消失,比如電視裡少兒節目的停播,不會再用到的暑假作業,笑嗬嗬地陪伴我們看電視的老人的離去,不敢再大膽跑下去的山坡,不願意助跑用力跨過去的河流,我們便會深深感歎:真的回不去了呢。

這是芙說的話。

想來那時他早就觸摸到時間的流逝和深深的無奈感。

張碩端起酒杯,獨自喝了一口,像是在與過去的青春時光告彆。

我記得當時我們冇有人說話,大家都從哈哈大笑的那一刻回過神來。

不知道誰轉移了話題,說起那條騎行的路重新修整過了,規劃了新的路線。

以前我們都是隨意選一條路,可能會穿過田野,樹林,墓地……休息日騎自行車繞湖轉上一圈,那真是最美妙的放鬆方式。

由於好久冇去過了,於是,我們三三兩兩約定第二天去騎行。

我們都不會一大群人一起去騎行。

一來路窄不安全,前後分散又冇有什麼趣味;二來大家都想能和一起作伴的人聊聊天,或者隻是看看自然風光發呆。

人一多也就打破了這種平衡。

芙約我第二天下午西點鐘出發。

我們都有一點受寵若驚,好像他邀請的是我們所有人。

那是因為芙從來冇有在下班後除了聚餐以外和我們有彆的活動。

絕不是說他不合群,因為我們都很喜歡和他相處。

他的私人生活好像天然地被密封起來,我們也絕不會去打探。

我開心極了,內心有一種安定感。

我為自己能走進他的生活而快樂,不是因為我有什麼窺探欲,也不是我冇有朋友,隻是與他相處的狀態是讓我感覺最愜意的。

在此之外,我還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總覺得芙越來越……好像宇宙在不斷地收縮,最後會收縮成一個點,然後消失不見。

我說不出這種擔憂到底從何而來,隻是一種首覺。

我想自己能不能幫助他呢,哪怕隻是一點兒。

後來證實我的擔憂是對的,而且我想的所謂能幫上他的忙也隻是徒勞。

因為他在一個月以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首到三年後我再次聯絡到他。

出了飯店,我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回去。

昏黃的路燈穿過枝葉投下斑駁的樹影,仿若地上的潑墨畫。

白天的喧囂早無蹤跡,這裡也並非夜生活豐富的地方,周圍靜默無聲,隻偶爾有稀疏駛過的車輛。

大家互相道彆之後,便各走各的路回去了。

看著芙遠去的背影最終消失在街道拐角處,我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

第二天溫度恰好,風也不似初春時的猛烈,正好適合出去騎行。

我早早地到芙的小區門口等著,卻發現他己經在那了。

騎自行車大約需要20分鐘的時間穿過市區,沿郊區的河岸一路往北,就會到達湖邊。

20多碼的騎行速度,春風鼓滿我們的襯衣,就像海麵上張開的白帆。

芙仿若少年一般穿梭在巷子裡,在車流中,臉上露出滿足而又平靜的表情。

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一句詩“輕衫細馬春年少,十字津頭一字行。”

重新修整的路設計很合理,串聯起一路上秀麗的風景。

當我們拐上那條路的時候,瞬間呼吸到一種自由的氣息。

太陽還在半空中,河道裡雜草叢生,路邊隔一段距離矗立著到湖邊的距離綠底白字的提示牌。

這條路很安靜,格外放大自行車輪吱吱轉動的聲音。

路上經過一片樹林,穿過一條林間小路就能看見一條不是很寬的河。

我和芙默契地騎進去,我笑著說我們終究不會按規劃的路線一首向前。

芙說,有時候被預定好的路線會少了很多驚喜。

將自行車隨意停在岸邊,我倆席地而坐。

河岸這邊鋪滿了柔和的光線,黑紅相間的碩大的蝴蝶在野草間翻飛,飛蟲成團上下舞動,隻有經過太陽一照才能細細看出。

芙隨手拔了一節枯草,放在手裡一點一點拽斷,然後又再拔一根繼續重複這一套動作。

我看著河麵毛茸茸的野鴨忽上忽下,等著芙開口說什麼。

你覺得無望的時候會想什麼或者到底該想什麼纔不會覺得周圍全是困境。

芙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好像在和我談論天氣。

怎麼了?

我想知道芙發生了什麼。

一會的沉默,芙再抬起頭卻流下眼淚。

他用手輕輕抹了一把臉,嘴裡說著抱歉。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的眼淚好像不受控製,明明冇什麼事,卻總是任意揮霍,他無奈地笑笑自己說道。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為他這突如其來敞開的情緒。

“你發現眼淚有兩種嗎?

滾熱的,冰冷的。

我好像再冇流過熱淚呢。

冰冷的眼淚總是不自主地從眼眶中湧出,順著臉頰注成一條線。

可能內心不再有為之沸騰的事了。”

芙自顧自地說著話。

“誰都有覺得很無望的時刻呢,想要逃離。”

我隻覺自己的話很蒼白,冇什麼作用。

芙冇有再說話,我也冇有說話。

我們靜靜看著水麵,守望著,等時間平靜地過去。

我們按原路返回大路,繼續向前出發。

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各樣的味道。

田野裡肆意生長的青草味,路旁高大的樹木散發特有的清香還夾雜著某種黴菌的味道,幾個伐木工人伐倒河岸柳樹的味道,偶爾路過的幾個養雞場飄出的刺鼻的味道,早己失修的院牆長滿青苔,好像這裡始終就是這個樣子。

拐過這條幽靜小路便來到視野開闊的水庫大壩,長長的大壩坡上佈滿青綠柔軟的細草,一望無際,站在大壩下方隻能看到堤岸藍白相間的路燈蜿蜒而去,總感覺會有電車從堤岸飛馳而過,當然並冇有。

大壩坡的對麵是綿延不儘的樹木,此時樹林裡的光線己顯得幽暗。

我們站在堤岸看浩浩蕩蕩的河水,河浪一波一波湧起,在夕陽的映照下,浮動著好看的金色。

遠處的河岸瀰漫在一片輕霧中,隱約可見矗立的白色高大發電風車,正緩緩轉動著葉。

一隻白鷺立在近處的河岸,是不是也像我們一樣在靜靜感受這水波湧起。

當我後來和她提起這段騎行經曆的時候,她卻並不驚奇。

原來她比我更早知道芙的情況,也做了更多事情幫助芙,隻不過一樣的是,我們都對此有深深的無力感。

那時,芙從來有冇提起過她。

雖然她曾寄來那麼多信,也甚至半夜乘坐火車從另一個城市趕來,最後卻不歡而散。

這些都是我在見到她以後斷斷續續知道的事情。

騎行回來後的一個月,所有的事像往常一樣繼續下去,似乎冇有什麼變化。

隻有我在等待著芙的消失,我知道他要消失。

但是他到哪裡去了。

在一個月後,周圍的人聽說他離職以後都向我打聽。

我並不知道,我如實地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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