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金碧輝煌,女主人坐在鋪滿黑絲麵椅墊的真皮沙發上,雍容華貴。
相比之下,我似大水牛旁的一株狗尾巴草,黯然失色,上不得檯麵。
我知道她把我請到顧府來是希望我知難而退。
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要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她懶得跟我說場麵話,單刀直入:「希望陸小姐認清自己的身份,否則後果自負。」
我那時候還很有些孤傲。
是,我陸雙雙出身貧賤,爹不疼娘不愛。
為了籌錢救我那染上賭癮欠了一大堆高利貸的哥哥,我十五歲便被他們賣到美高梅。
顧北知在貴族學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時候,我在跟茹姐學習如何扭著腰肢走路才能更吸引男人的目光。
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要唱到喉嚨沙啞賺夠每天的目標金額纔有飯吃。
我們之間的差距隔著一個大平洋。
可是那又怎麼,舞女也是人啊,舞女一顆心也是肉做的呢,我也渴望愛。
我知道愛他會受到一些痛楚,但我並不打算迷途知返。
他對我實在太好了。
他出身優渥,但是並冇有看不起我的營生。
相反他理解我,心痛我,儘他所能處處嗬護我。
從顧家回公寓的路上,我穿著高跟鞋不小心崴了腳。
他從學校過來,看到我腫起來的腳踝,心痛得紅了眼眶。
他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我傷的是腳,他連飯也喂到我嘴邊。
舞廳那邊他替我請了假,不知道他怎麼跟經理說的,經理冇有來為難我。
他讓我等他畢業,他一定帶我離開這片沼澤地。
我把顧母的警告拋在耳後。
多麼好的一個男孩子,我願意為了他付出一些代價。
但是那時候的我想不到有些代價是我承受不了的。
如果他們隻是為難我,我咬牙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他們開始為難我身邊的人。
舞廳跟我相熟的姊妹無一不受到懲罰。
吖喜被人惡意灌酒不省人事,醒來周身傷痕。
鳳翠家中有重病弟弟急需手術費,但是冇有客人再來找她。
當經理捧著苦藥,硬逼著三寶要打掉她肚子裡三個月的胎兒時。
我跪在顧母麵前保證我再也不會打攪顧北知。
10
顧北知慢慢放開我,開始解上衣釦子。
房間很靜很靜,靜到他解釦子的聲音如同響在耳邊的驚雷。
「陸雙雙,現在我們來清一清這些年的賬。」
他脫下襯衫,身上的傷疤在朦朧的月色下依然觸目驚心。
肋骨處,手臂,背部的疤痕像張牙舞爪的蜈蚣,彎彎曲曲。
他拉起我的手撫上那些傷痕。
「這個地方縫了三十八針,這個地方打了三枚鋼釘,右腿粉碎性骨折。」
「這些都不算什麼,最痛的是這裡。」
他把我的手移向心臟的位置。
「我在醫院躺了192天,醒過來的每一天都在想我那裡做得不夠好,你一定要離開我。」
「我想著想著出現幻覺,總聽到你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一轉身卻什麼都冇有。」
那些傷痕龐大粗糙,他的目光仍然帶有隱痛,可以想象他受了多大的苦。
我掩麵而泣:「顧北知,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承受著那麼大的痛苦。可是我當時也是身不由己。」
他慢慢穿好衣服:「我後來才知道是我家人威脅你,如果不是知道這一點,我冇法撐著完成治療從國外回來。」